此时见到了正主,李宪觉得心里更是不得劲儿。
一个女人,丈夫蹲了监狱,娘家婆家都没人。虽说两个闺女有邻里帮着拉帮,可是自己照顾着八亩多黄豆地,还得带着四个奶娃子。家里土房让计生办的人推倒了,带着孩子住在半间屋子里,现在十月份,林区一早一晚气温可是不高了。
想想,也是够呛。
跟李友二人将朱老五媳妇送到了碎木收购处,见其拿了三毛钱转身离去,李宪叹了口气。
“爸,这朱老五判了多久?”
李友也叹气:“家里一分钱没有,超生一个罚一千,第二个罚两千,第三个罚四千,第四个罚八千,算上他们家二闺女之前欠的一千罚款,一共一万六的罚款没交,判了十个月。作孽,谁能想着老五媳妇这么争气,那么小的身板,一下子能生四个小子?”
一万六,十个月、
听到这两个数字,李宪暗暗咂舌。
一般人家,面对这样的罚款和处罚,除了往外跑还真没有啥别的招。
现在朱老五被抓了,倒是倒是苦了那妇人。
瞅了瞅李友,李宪思索了一会儿,道:“爸,咱厂子晚上还缺个打更的吧?”
“缺啥呀、小黄他们晚上都在这边儿住,再说厂里都是些雪片碎木,哪个不开眼的惦记这些……嗯......”李友见李宪的目光落在了远去的朱老五媳妇身上,说了一半儿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嗯、缺个。把收购点儿的值班室收拾收拾,倒是能住人,不过得填一套炉子。”
李宪点了点头,“那你就跟老五媳妇说一声吧,我不认识。”
李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一脸的欣慰,大步追了上去。
看着李友远去的身影,李宪对跟在身旁的周勇招了招手,从兜里掏出了二百块钱递了过去,做了一番交代。
……
当晚。
朱老五媳妇陈桂香带着六个娃,住进了那已经被人收拾好的值班室。
这值班室原来就是个学校的仓库,没有窗子,屋里也没有火炕,只有屋东边用木板钉起来的一排大木板床,被褥看起来是大老爷们儿用过的,脏得上面都犯了光。
屋子里已经用红砖和油桶,垒砌起了一个简易的炉子。
炉子中红彤彤的火焰烧的正旺,柴禾在里面噼啪作响,散发出一阵松香。炉筒子上坐着的水壶,发出一阵呜呜呜的水汽。
很暖。
住了几个月半拉屋子能看见星星的破房,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仙境。
陈桂香将背上的四个孩子放在大板床上,四个娃已经八个月大了。正常这么大的孩子满地爬,抓都抓不住,可是这四个娃却躺在床上规矩的很。不是孩子听话,而是长期处于饥饿之中,营养不良,根本就爬不动。
两个闺女见了暖和的地方,却很开心,脱了鞋就钻进了被窝。
正当陈桂香掀起了衣襟,痛苦的揉了揉那干瘪,而且被孩子咬的伤痕累累的的胸时,床上四岁的大闺女哇一声发出了尖叫。
“妈,妈!被窝里有东西!”
陈桂香一愣,借着煤油灯,看清了大闺女从被窝里拽出的大塑料袋。
哗啦啦直响的塑料袋里,两个奶瓶,十袋奶粉。
大晚上。
看着可能平生第一次吃足了奶,终于有了精神,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四个儿子,陈桂香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哭了太久,衣襟都被打湿了。
将两个闺女拉到了四个弟弟身边,陈桂香哽咽道:“以后看见李友叫爷,逢年过节去磕头,打死都不能要压岁钱,知道吗?”
“知道了妈。”
孩子不懂这是干啥,可是看着母亲说的极为郑重,答应的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