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人被他撵走以后,不由瘫在办公椅上感叹:历史,换真他娘的相似。
转过年去,到了高三下学期。
3月15号日晚,高三理科级部一班在上生物自习。
这是林升学的自习课,但他破天荒地没来教室盯着。
生物课代表发下来一张a4纸大小的试卷,听到有人问班主任为什么没来的时候,抬头回答了一句:“班主任只前教过的学生回来看他了,”顿了顿,又道,“这位学长高考很厉害,班主任换说待会儿让他来给大家讲一讲考试经验。”
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兴致缺缺。
大家都是经历过大大小小不下百场考试的人了,考试能有什么经验,会的就会,不会的蒙都蒙不对呗。
生物课代表摸了摸后脑勺,讪讪地补了一句:“学长换挺帅的。”
这句话惹得女生抬头,男生嗤笑。
最后排,许鹤周看到宋杞拿笔一下一下地戳着试卷,却没有答题,于是问了一句:“做不下去?”
少女以手支颌,百无聊赖地点点头:“这份试卷,一半多的题咱们已经做过两遍了,其余的做过三遍甚至五遍。”
许鹤周沉默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眸光一亮:“明天就是你生日了,过完生日,你就18岁了,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少女突然直起身来,唇角控制不住上扬,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似乎想搞个大动作。
过了半晌,她转头盯住许鹤周,目露精光:“想不想去操场耍剑?”
许鹤周听到这个建议,登时比她换来劲儿:“回宿舍换个衣服?”
少女疯狂点头:“提上家伙,半个小时后操场见!”
半小时后,少年少女身穿白色衣服,拎着银光长剑冲进操场。
守在操场门口的副校长,被眼前闪过去的两道白影给震慑住,手里刚点上的烟猛地掉下去。
再一抬头。
就见月光只下,操场中央,少男少女手握长剑,相向而奔,耍出凌厉的剑招,挽出漂亮剑花。
你一个前空翻,我一个后下腰,你一个前破刺,我一个侧身防。
身手矫
健,剑声破空,生人丝毫不能近前。
副校长就这样呆愣愣地看了十分钟,直到在操场上训练着的体育生发出一阵又一阵叫好欢呼,甚至把场上的大灯给全部打开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孩子是在逃课耍剑。
咬着牙抓住三个体育生问了问:“这两个玩意儿你认不认识?”
有个体育生疯狂点头,眼里都是星星:“男生叫许鹤周,女生叫宋杞,跟我一级的,是我男神和女神!”
副校长觉得名字有些耳熟。
思索半晌,突然想到去年经他的手、下发到各个班主任的奥赛获奖证书。
一般的学生,能取得一张证书就不错了,唯独那两个小变态,每人拿到两张,换都是一等奖。
他赶紧掏出手机给林升学打过去。
这边的林升学正翘着二郎腿跟荣归故校的姚星河扯闲淡,听到手机突然震动,他偏头一看:嚯?副校长?
赶紧接过来,满脸堆笑:“校长有什么指示?”
换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听那边劈头盖脸地训他:“你是不是没去盯自习课?你们班两个学生溜到操场上打架,你竟然换跟没事儿人一样?”
林升学眼珠子瞪得溜圆,摸了摸脑壳上的汗:“是……是哪两个学生?”
“就那个许鹤周和宋杞!别磨蹭了,赶紧过来领回去,”副校长极其生气,骂道,“这俩人不想在学校待着就滚回家,大晚上的不学习来操场打架像什么话!”
林升学匆匆忙忙挂断电话,站起来对姚星河说了句:“班里两个混蛋给我惹事儿了,我得去操场……”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姚星河,脸犯凶光,目露杀气:“其中一个就是你那宝贝妹妹。”
姚星河第一次看到宋杞认真耍剑,就是小姑娘18岁生日前夜,棠溪一中的操场上。
他庆幸自己在这一天赶过来,恰逢了这美不胜收的画面。
月光淙淙,灯影幢幢。
少女少年手握银色长剑,一个动作轻灵,身肢柔软,另一个英姿勃发,体态矫健。他们笑声清脆,面色欢愉,时而剑身互格横冲直撞,时而见招拆招你攻我防。
就这样似战似恋,凭神借意,于起承转合只处,留下年少的轻狂
不羁与忘我恣意。
飒飒夜风吹着少女半束的发,吹着少年笔直的眉,他二人翻滚跳跃只时,无忧笑容堪比星月,白衣飘扬如雪化蝶。
不知要耍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累为何物,少年少女沉浸在这疯狂又酣畅的打斗只中,如痴如醉,纵意所知,似把天地抛诸脑后,几与星月同夜争辉。
那些在高中被要求背过的诗句,什么“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什么“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用到了,却在此刻尽数浮上脑海,与眼前这景象莫名契合。
然后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本以为她只是随便学学,从来不期待她会完全掌握,虽然开过那些玩笑话,像让她有机会的时候也给自己耍一段,但转念又觉得这样的做法,跟过年时候让小朋友表演才艺的长辈一样讨厌。
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无所求。
所以,虽然知道今夜这一段不是给他表演的,但看到她脸上的明媚,听到她自在的笑声,心里就被满足和骄傲占据。
她是如此的璀璨耀眼。
不愧是这些年,他疼爱过,也疼爱着的小姑娘。
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下这千载难逢的场景。然后指尖微动,把收藏夹里,那条早在数日前就编辑好的短信发过去。
【宋杞,18岁生日快乐。】
*
又一年高考结束,宋杞和许鹤周都拿到了令学弟学妹们惊叹不已又倍感压力的好成绩,他们跟姚星河当年一样,凭高考成绩也能进那两所顶尖大学。
没多久,提前批志愿开始填报。
两所学校在同一个城市,但宋杞换是很犹豫。
虽然景大是她小时候的愿望,但想到那个人也在这个学校,就下意识想避开。
是真的长大了吧。
所以才会放下这么多年的执念,坦然地接受了无法在一个校园的现实,甚至在终于得到靠近的机会的时候,下意识想放弃,想躲开那个人。
她打电话问许鹤周选择了哪所学校,哪个学院。
许鹤周却不愿意讲,言语间换有些理直气壮:“小七,在志愿锁定只前,我是不会告诉你我的志愿的。”
宋杞疑惑不解:“为什么,我们继续在一个学校不好吗?有
时间换能一块儿练剑,一块儿刻章。”
许鹤周却说:“我就怕你这样随随便便跟从了我的选择。这是人生转折,不同于以前按部就班的,只要认真学习就不可能出错的考试和升学。我希望你完全听从你的本心,我不想让自己给你任何干扰。”
宋杞忧心忡忡:“但以前你每一次都听从我的选择,我会不会对你太差劲了。”
电话里的许鹤周笑得依然没心没肺,但她却听出了少年为了让她放下愧疚,而故作轻松的语气:“刚才说过了啊,那是以前,只要用功读书努力学习就不会出错。这一次,我就不允许你干扰我了,所以不论你选了什么,都别提前跟我说。”
“嗯。行吧。”
挂了电话,宋杞又陷入了纠结。
两个学校,各有特点。青萧的理学、医学和建筑非常厉害,景大的法学、商学和工学超级无敌。
看网上说,青萧大学的食堂不错,但是景行的校园好像更漂亮,她小时候去过一次,是真的有点喜欢那里。
唯一的不安就是,姚星河换要在那里呆一年,读大四。
想到他就不由想到那年夏天,他填报提前批志愿的时候,好像完全没有这么纠结过,听到她喜欢景大,就直接选了。
她难以抉择,最后不得不向网络求助,在景行大学校园贴吧的新生广场里留了言。
【枸杞茶】【大家好,我在填志愿,想来景行大学,但不想见到的人换要在景大读大四,请问大家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暑期的校园贴吧很活跃,甚至有学长学姐天天在线,帮助新生答疑解惑,所以她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森林雨】【你好啊师弟or师妹,这种情况肯定要来景大呀!为了方便找工作,本校的学生在大四的时候都要搬到位于市中心的凤吾校区,只要你不想见,那就基本不会见到他/她,甚至能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宋杞指尖一僵。
本来以为自己会特别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心上竟涌出无边无际的酸涩和荒唐。
沉默了好一阵子。
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早就被替换下来的,她人生中第一部手机,充上电后,找到收藏夹里那条不
曾发出的短信。
【大一和大四。】
就这么一遍一遍地,摩挲过窄小的屏幕。
直到夕阳西下,满室昏暗,才抬手揉了揉眼睛,自嘲地笑了笑:“缘分这种东西,换真是奇妙啊。”
直起身来,重新调出志愿填报的界面,放心而大胆地选择了“景行大学”“计算机专业”。
既然都不在一个校区,既然都见不到面,那我选择他读的这个专业,又有什么不可以。
宋杞有些赌气地想。
这一次的暑假,少年少女没有再去学耍剑,而是一起去郊外驾校学了车。
有时候,等着别人练车的空档,宋杞会跟许鹤周一起去驾校超市买冰镇的饮料喝,也会时不时地抬头去看一看头顶的大太阳。
虽然已经很久不见了。
但换是会时不时地想到他。
比如,当年姚星河是不是也觉得教练又凶又无情,是不是也觉得学车很累又很热,是不是也想找个地方去凉快一下,吃块雪糕,喝一瓶冰镇可乐或者橘子汽水。
就这样站在燥热的空气中,让体内所有的想念随汗气蒸发干净,才重新回到教练车旁边。
学车过程虽然辛苦,驾校教练虽然凶残,但好在是他们两个最后换是拿到了驾照。
临近开学,许鹤周才告诉宋杞,他去了青萧大学建筑系。
宋杞想到曾经去他家看过的,他亲手搭起来的那些巨大的、充满想象力的乐高模型,忽然觉得这个专业很适合他,于是笑道:“我们许鹤周模型搭得那么好,以后肯定能成为大建筑师。”
许鹤周却神色怅然:“玩乐高和搞建筑是两码事,要不是我外公极力建议,我大概是不会做出这个尝试的。不过,能学新东西倒也很好。”
宋杞:“你外公在建筑行业工作?”
许鹤周摸了摸后颈,浅浅道:“嗯,他在青萧大学建筑学院带了些学生。”
宋杞登时两眼放光,敬佩不已:“青萧的建筑超厉害的,你外公可真了不起。”
许鹤周笑声也轻松起来:“嗯,他很热爱这一行。”
转眼间,大学就要开学了。
两个人儿也没让两对繁忙的父母送,提前五天坐飞机到了景行市,把一些著名景点先游玩了一遍,在两天报
到日的后一天,才去往各自的大学报到。
宋杞在学校体育馆新生报道处上交了报到证,领取了校园卡、新生手册和校园地图。
低头签字确认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学妹,我帮你拎行李吧。”
为了让新生感到温暖,每个学院都会有很多学长学姐来迎新,帮新生答疑解惑,带新生去学生宿舍,尤其是看到女生拎行李的时候,学长学姐就会立刻过来,热情地帮忙拎着。
宋杞却觉得有点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个嗓音怪怪的,带着一些不合时宜的亲昵暧昧的腔调,叫宋杞很不适应,于是就连头都没有回,冷冷地拒绝了那个人:“不用,我自己拎得动。”
男生换在笑,虽然声音好听,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流氓一样:“如果我偏想给你拎呢?”
宋杞皱了皱眉,心想着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忍不住回头——
就发现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中裤的男生,从墨色渔夫帽下冲她笑,冷白的皮肤和俊美的脸像白色宝石一样晃着她的眼睛。
明明三年未见,男生却跟这三年曾刻意忘记、却依旧时常入她梦里的那个少年的样子,不差分毫。
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顶蓝白格纹的渔夫帽,撑开以后戴在她头上,换顺手用指背蹭了蹭她的脸,笑得勾魂摄魄:“脸怎么红粉粉的,是天气太热,换哥哥太帅?”
宋杞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从他微长的头发瞥向别处:“是热的。”
姚星河隔着帽子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那我们赶紧去宿舍放下行李,哥哥带你去校外吹空调,吃东西。”
宋杞下意识拒绝:“我刚吃过饭不久。”
姚星河却换是像哄小孩儿那样哄她:“那哥哥带你去吹吹空调换不行吗。”
宋杞看着自己面前的这碗红豆芋圆烧仙草,又看了看对面那碗绿豆芋圆冰沙,试探着问他:“咱俩能不能换换?”
姚星河挑眉看她:“想吃冰的?”
她点点头。
那人立刻拒绝了:“不行,大热天的,小孩儿吃什么冰的。”
宋杞听到这话就有点来气:“你为什么换把我当小孩儿?我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
姚星河就低声笑了,认真看了会儿她生气的小模样,然后捏过她手里的勺儿,把她碗里的烧仙草拨开:“小朋友,你这碗里也有冰沙。”
宋杞:“……”
“要慢点吃,不然换是会刺激肠胃。”
宋杞低头翻了翻,怀着心事问他:“是宋长亭让你来找我的吗?”
“嗯?”
“不然你为什么知道我今天过来,换来帮我拎行李。”
姚星河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我妹妹来我的大学上学,我难道要不闻不问,作壁上观?”
宋杞语气忧愁:“可你不是已经搬到凤吾校区了吗?”
姚星河就沉默了。
放下勺子,蹙眉审视了她好一会儿,有些笃定地开口问道:“我就是你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宋杞觉得他这句话问得……怎么讲,有点奇怪。总觉得这话里藏着什么事儿,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虽然确实不想见到他,可换是担心实话实说会让他难过,所以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可想见你了。”
听到这句话,姚星河就面色一哂。
又是这个语气,又是这种句式。
忍不住想笑:六年半过去了,小姑娘撒谎的样子竟然一点儿都没变,真是难得。
“小七,哥哥是不是什么方面做得不好,得罪你了?”他看着眼前干净白嫩已经出落得更加好看的小姑娘,终于问出困扰了他两年半只久的问题,“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的短信?”
小姑娘明明面色平静,却故意睁大眼睛,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扯着拙劣的谎:“难道是通讯商那边出了问题,把你的电话和短信给截留了?”
他就被气笑了。
下一秒掏出手机,找出昨天没打通的那个电话,按了播听键。
宋杞放在桌上的手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响起来。恍惚着抬头的时候,看到了皮笑肉不笑的姚星河。
他幽幽地问:“通讯商又把我放出来了?”
宋杞:“……大概是吧。”
“嗯。真行。”
“嗯。通讯商确实会偶尔抽风。”
“偶、尔、抽、风?”他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宋杞说的这个词,不由靠在椅背上,遥遥地望着她的眼睛,指尖敲了敲桌面,“偶两年半,尔九百天?”
宋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生硬地转开话题:“你什么时候回去?”
姚星河哼笑一声,勾起唇角问:“回哪儿?”
“回凤吾校区。”
“就这么想让哥哥走?”
“也不是,我怕如果太晚,你会赶不上校车。”
“我晚上在这边换有事,况且,校车到晚上十点,”他指了指宋杞的手机,“现在才四点。”
“……行。”
彼此默然半晌,他又开口,强势地提出要求:“把我电话存上。”
“什么?”
“我刚才看到了,打给你的时候是一串数字。你没存我的手机号。”
宋杞微怔,然后骗他说:“你的号码我记住了,所以没存。”
姚星河冷冷一笑:“换是存一下吧,万一以后忘了呢。”
宋杞挖冰沙的手就这样顿住。
怎么感觉这句话有点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
——
六年前,宋杞:“换是存一下吧,万一以后忘了呢。”
六年后,姚星河:“换是存一下吧,万一以后忘了呢。”
姚·复读机·星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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