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窃窃私语了起来:“那个不是陈家大少身边的近侍吗,怎么堵在这儿了,难不成那个文弱书生得罪了陈家大少?”
也有人幸灾乐祸:“啧啧,这下可是惨了,那个小书生我认识,姓李,是个穷教书的,读了二十年圣贤书也没考出个功名来,向来还自命不凡,从来不跟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说话,这下惹到陈家,别说功名了,就是保住性命都难,不过我看他倒是细皮嫩肉的,兴许正合了贵人的口味。”
偶尔有个敢仗义执言的“愣头青”,愤慨道:“陈家的人也太猖狂了,平日里横行跋扈也就算了,可这里是天神庙,在天神脚下,也敢放肆,就不怕遭天堑吗?”
一番话落下,周围的人立刻如避瘟神般离他远了三丈,看他仿如在看洪水猛兽。
愣头青的同伴一边向后退一边拉着他,小声疯狂哔哔:“王兄慎言,慎言!没看见连天神都管不了这种恶人吗,惹到了陈家,那可比立刻遭天堑都凄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王兄还有一家老小,可不要害人害己。”
不多时,两人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一中年男人捋着胡须,对身边的年轻人语重心长道:“在这落枫坡,陈家才是真正的天皇老子,一句话就能让人鸡犬升天或者死无葬身之地。就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恐怕也管不了他们,毕竟神也要恰饭……恰香火呀,而在落枫坡,要恰香火,哪里能跟陈家人作对。”
他又颇为自得道:“老夫跟陈家的张管家交情深厚,过些日子先送你到陈家伙房,你安心呆些时日,好好表现,我争取把你送到陈家三少那儿去当伴读。”
年轻人满脸虚心地点了点头,诚恳道:“侄儿懂得。”
他说的确实是至理,比起虚无缥缈,高高在上的天神,陈家才是能够一言决定他们命运的庞然大物。
然而旁人还没来得及感慨,就亲眼看到这鲜衣豪奴从一开始的趾高气昂,陡然间来了个大逆转,态度大变,甚至算得上是毕恭毕敬起来了。
便听那青衫男子淡淡道:“前倨后恭,你的自称没错,的确是小人而已。”
陈家奴仆脸色微变,升起了一丝怒意。
那人又道:“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你若是真有这份胆魄跟我拼命,我反而要高看你几分。”
“小人小人不敢。”
陈家奴仆攥紧了拳头,满是老茧的手指上青筋暴起,他暗暗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只要活下去,总有一天会没有人能够让我低头!
只是这份心气刚刚升起,脚下便仿佛有地龙翻身,剧烈震颤了起来,陈家奴仆登时一脚软倒在地,心如死灰,难不成这天堑真的来了?来得怎样如此之快?
我的野望!
我的未来!
眨眼间,心绪万千。
天空中阴云密布,一声霹雳,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有豆大的雨珠簌簌落下,砸得人脸面生疼。
起先被那“地龙翻身”惊得四散的人群更是混乱,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向着天神庙的大门口蜂拥而去,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天神庙的门外居然已经有积水蔓延到了三尺深,甚至已经淹没门槛,只是神奇的是,那水位明明已经很高,仍旧未能涌入天神庙里。
于是大多数人立刻选择留在庙里祈求神灵庇佑,唯有少数几人面露焦虑之色,犹豫了片刻,便冒着风雨趟着水迅速离去了。
雨幕很深,很快,那些离去的人便没了踪影,犹如海啸中的扁舟,耳畔只剩下了稀里哗啦的雨声与流水声。
庙里人们跪倒一地,那些神官的神像上闪烁着光华,很快就连雨滴都不落进庙墙内了,只是也仅此而已了,没有天神下凡,翻手间云破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