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定了主意拒不承认。
开什么玩笑,杨空山已经死了,连尸体都被陈婆和钱广生吃得一干二净,大脑也被自己做成切片。
何况,杨空山当时的情况很危险,随时可能变异。
刘天明说的没错:与其等着让杨空山变成行尸,威胁到更多人的生命安全,不如趁早把他解决。
汉子很是恼怒地对上了宋嘉豪的目光:“你挨我装憨该?我兄弟当时送来医院,很多人都看见了。你们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晓得这件事。你们挨他整克病房里面关的,说是要办住院手续,让我兄弟媳妇回家拿东西。结果晚上回来,人就找不到了。你说说,这种事情,不找你们医院,要找哪个?”
宋嘉豪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袋里,声音冷淡:“寻找失踪的病人?这不是我们医院的管理职能。你找错人了,你应该去找警察才对。”
汉子正要张嘴说话,旁边一个头上裹着帕子的老妇顿时嚎叫起来:“我不管。找那样呢警察?人是在你们医院不见呢,出了事情也要找你们医院。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医院一定要给我们个说法。”
挤在办公室门口的人群,顿时如同沸腾的开水,纷纷叫嚷起来。
“是呢,医院必须要负责。”
“你们挨杨空山整克哪点啦?现在就挨人交出来。”
“尼玛呢,肯定是当天治疗不当,看得杨空山死了想要推卸责任,所以趁的老杨媳妇不在,就挨尸体转走。喊医院赔,叫医院赔钱!”
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在走廊里回荡,各个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纷纷走出来。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好奇、厌恶、恼怒,还有幸灾乐祸。
宋嘉豪一直没有吭声,一直在冷眼观望。
他忽然发现,事情恐怕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村民们历来都有抱团的习惯,为杨空山打抱不平也没有什么错误。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找到自己这里来?
要知道,我可是院长。
行政大楼这种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来。医院有自己的规章制度,即便是出了事情,也需要从下面开始,逐级上报。
医闹这种事情并不鲜见。正常情况下,病人家属只会去门诊,或者住院部那边,找值班医生,找护士,然后吵闹。
可是这帮人动作很奇怪,他们竟然直接找到自己。而且,之前听外面的脚步声和动静,沿路过来没有敲过其它任何办公室的门,唯独到了这里,就开始拎起拳头乱砸。
这间办公室外面没有挂着“院长办公室”的牌子。他们怎么知道我是医院领导?
除非,有人指路。
对了,还有一件事————这些村民从大门进来的时候,医院保安为什么没有阻拦?为什么没有给自己打电话通报情况?那些保安究竟在干什么?
宋嘉豪抬起头,朝着人群后面的走廊远远望去。
锐利的目光四处搜索,视线焦点从一张张熟悉或者陌生的脸上不断转移。
很快,在靠近电梯的墙壁位置,他看到了一个躲躲闪闪的影子。
是何大山。
他躲在那里,小半个身子从墙壁后面探出来,朝着这边小心翼翼地观望。
尽管他非常小心,也有很多人站在前面掩护,宋嘉豪还是看到了他头上黑沉沉的大盖帽,以及那张夹杂着邪恶冷笑的猥琐面孔。
办公室门口的混乱仍在继续。
“医院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杨空山不能白死,医院一定要负责到底。”
“医院不给钱,我们就堵住大门,谁也别想进来,也不要想着出去。反正见不着人就当是死了。打电话回去,叫村里的人买好花圈,带着棺材过来。就在医院大厅开灵堂,把事情闹大!”
叫嚣声最大的人,是一个顶着白头发的老头。他杵着拐杖,走路颤颤巍巍。也许是因为激动,他满是皱纹的面皮涨得通红,胸口急剧起伏,发出如同风箱一般空洞的喘息声。
宋嘉豪用憎恶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过,视线焦点落在一声不响的两位中年妇女身上,淡淡地说:“你们俩跟我进来,外面太乱。进来谈。”
宋嘉豪已经看清楚了局势。大部分人其实就是跟着过来闹事的。真正的苦主反倒站在旁边没有说话。说起来,其实也是医闹特色。人人都跟着起哄,人人都想从死人身上发一笔横财。
半死不活的老头第一个叫嚷着反对:“不行,要谈就在这里谈,我们所有人都要听着。”
宋嘉豪根本不怕这种威胁。他双手横抱在胸前,冷笑道:“那好吧!我不管了,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过来处理。”
说着,他拿出手机。
人群里一阵骚动。
为首的汉子跟老头商量了一下,转过身,眼睛里闪烁着狡猾的目光,大义凛然地说:“杨空山是我兄弟,我必须帮着我兄弟媳妇解决这件事情。既然你要好好谈,可以,我跟她们一起进去。”
三个人总要比一大群人好说话。
宋嘉豪点点头,从鼻孔里“唔”了一声,侧身让开道路。等到汉子和两个女人走进办公室,“砰”的一下,重重关闭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