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礼了。”
伴随着温缓清润的嗓音响起,一只体温偏低的修长手掌穿透黑暗,轻轻覆落在她的脚踝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掌心很快晕开一抹如水纯净的蓝色浅淡光芒。
在那光芒之下,难以痊愈的伤势竟是被渐渐抚平镇痛,以着难以理解的速度快速愈合如初。
豹族少女怔怔地看着覆落在自己脚腕间那只好看的手上,尚未来得及抬首去看那人的模样,只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好闻极了,虽与她一样,皆是妖气,却给人一种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只在娘娘身上感受到过。
不过,这只手分明是男人的手,自然不可能会是娘娘亲至。
可不知为何,纵然知晓来者不是娘娘,但心中却莫名安定,哪怕今日面临的是血魔兽这样可怕的强敌,她也再难生出似方才那般绝望的心境来了。
那只疗愈她身上伤口的手掌并未在她脚上停留太久,见伤口愈合,他很快收回了手掌。
同时豹族女子这才抬起眼睛来,想要去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血魔兽身上的烈焰魔炎都照不清晰的人,此刻,自昆仑山巅缓缓升起的一轮明月雪色朝他笼来,形成的斑驳光影,却是照亮了他的身影。
八百里血海烈焰蜿蜒、荒石遍地,朽骨丛生,可是今夜的雪色却有着类似于宝石般温润的光晕,就着月色凝成一束,映在那双神秘而美丽的蓝色眼瞳里,其中似有一潭温润清澈的水,再这样的境地下看来,竟也不失温柔。
那人一袭白衣,身量极高,纵然面上覆着一个宛若冰玉凝成的面具,窥不清楚全貌,可是整个人在月光雪色里却依旧泛着荧色惑人的意味。
豹族少女喉咙动了动,看着他额前生着的一对银色龙角,不知为何,心脏跳得奇快,呆呆地问道:“你……你是谁呀?”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一根手指,朝着她的眉心轻轻一点。
动作正是这么多年以来,真仙教内的大师为山中妖仙们点化叩灵的动作。
豹族少女年少时不知此动作意味着什么,只满心期盼着能够化仙褪去妖骨一日。
可时至今日,来自青玄女官所颁布的昭令口中得知,这叩灵礼下,竟是隐藏着那般可怕残酷的真相。
难不成这人,竟也是真仙教弟子?
豹族少女心生畏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可是不知为何,那根手指真正点中她眉心之时,她只感觉自己常年以来,被一股浑浊气息蒙上的灵台一荡。
仿佛有着什么沉重的阴影事物被一举抹杀般,整个灵府都豁然一清,变得无比轻盈起来。
前所未有的感觉,只有两个字来形容。
干净……
看似一模一样的叩灵礼,可感觉却是大不相同。
每一次为妖叩灵,百里安都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妖心中的执念。
他收回手指,沉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为妖如何,为仙又如何?妖骨如何,仙骨又如何?生来为高山还是草莽,从来都不是由他人来定义你的人生。”
豹族少女张了张嘴,心中似有所悟。
可若要她自己说自己悟出了个什么,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觉得压在心中的那颗大石,却是轻了不少。
范英虽看不清楚百里安的模样,却也是将他那叩灵的举动尽收于眼底。
她吸了一口气,目光阴郁沉怒地看着她,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我教的叩灵之礼?”
那人一身妖气磅礴如海如渊,却是能够如修仙之人一般,行以叩灵普渡之事……
若说他是娘娘,一切倒也尽在情理之中。
可他身上并无半分妖仙气息,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妖,却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简直不可思议!
范英心头那抹不安越发强烈。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怕是会坏了教主的大事。
她眼神骤厉,正欲下令让血魔兽诛杀此子。
隔着遥遥风雪,她却好似听到那人嗓音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轻笑。
“你教的叩灵之术?不过是借以紫魔蛊投机取巧罢了,这也能叫叩灵之术?”
风雪斜吹而过,那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于空间中拉出数道残影。
下一刻,那袭白衣就已经出现在了庞然如山阙宫殿的血魔兽眼前。
他抬起手臂,手指轻轻一叩。
世界无音,万籁俱寂。
一指轻点而出,直接点化血魔兽周身大半邪煞之气,好似瞬间得到了某种清盈的净化一般。
那庞然如山的身躯如火山消融熄灭一般。
血魔兽的身躯也开始丈丈缩水变小,狰狞戾煞的身躯蜷缩成一个小小的模样,四肢团抱,重新被封印回到了自己的裂缝时空世界中区。
“咔嚓……”一声脆响。
在范英呆滞的目光之下,她手里的旗帜断裂成两截,灵力尽失,空寂地落在地上,满身破败。
百里安看着虚弱半跪在地的女人,平静说道:“很可惜,今夜,我没打算让任何一名真仙教弟子,离开这座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