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一章:一场雪(2 / 2)

长夜行 北獠 2990 字 2个月前

交涉了这么久,总算是给这小家伙试探出来了,在这世间,她最讨厌哪种类别的人了。

不过倒也尚且是能够忍受的范围以内。

沧南衣知晓今日想从百里安的嘴里是套不出一句实话来了。

正如这小子分明身中仙尊祝斩的月光锁封印,何以还能够灵力血气畅通无阻地自然使用,还混迹入了神罚森林之中。

又譬如他在那魔宗旧宗主昭河的帮助下入梦一场,做得又是怎样的一场梦,竟是大梦一场,养出了一身大乘妖骨。

他既为尸魔,为何甘愿复活父帝?

当然,这些都抵不过沧南衣心中那个最大的疑惑。

界碑榜上的成绩,旁人不知那第一名是何人,可她却知晓。

但她却始终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小子究竟是如何将黄金海域之中那些数不胜数难以计数的恶妖们带离出了神罚森林的。

只不过看今日这架势,这小子嘴巴里没有一句实话,看来还是需要好好磨磨他的性子才是。

沧南衣不再说话,她坐姿随意,怀中抱着的干枯小树盆栽被她随手放了下来,窗外风雪之声不知不觉渐渐变大了些。

百里安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坐在地上,抬起了一只手掌,轻轻动了两下,却发现指节竟是沉重僵硬的,关节难以屈动。

手指皮肤下逐渐浮现出深青色的细筋脉络,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皮肤之下的血液开始寸寸冻结成冰。

昆仑山,不,是这座西悬峰。

落下了一场极寒的大雪。

百里安肢体僵硬地垂下了手臂,抬眸间,依稀窥见得薄窗之外,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回看云起处,点点是飞鸿。

在沧南衣面前,百里安自是不敢运用一丝灵力亦或是血气来抵御这重雪之寒的霜意袭骨。

他知晓这忽如其来的诡异大雪是沧南衣的手笔。

百里安跪坐在地,目光平静淡然地看着地上那株半枯的深褐色树枝间开始以着难以想象的速度凝结出一层冻晶。

他苍白的面色此刻冷白如霜瓷,墨色的眉睫间亦是挂上了累累的霜色。

百里安艰难地张口,笑了一下,自体内吐出一抹浓重的寒气,道:“这便是娘娘所说的危险?”

昆仑冰雪之寒,固然恐怖危险,莫说此刻他不敢以灵力抵抗了,便是他不做伪装,在沧南衣的神通手段之下,他便是耗尽了体内的灵力,燃干了体内的血气,也难以抵挡这如冬入林的恐怖寒气冰封。

只要她想,这一场雪,便足以千年万年永远地将他冰封下去。

百里安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迟缓,以及渗透进骨子里的寒意如针扎一般刺骨,传来令人不愉快的疼痛感。

沧南衣沉笑起来:“你乃尸魔之身,肉身死去,并不畏惧寒冷,纵然千年万年地冷冰冰封印下去,对你而言,也不过是沉眠了一场罢了。”

百里安反问道:“娘娘希望我以这种方式沉眠,封印邪神?”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起来,若当真如此,莫说取得将臣的心脏了,便是连最基本的意识与自由都被剥夺去……

他并不希望这种永无止境的等待。

而且,在这世上,他已经有了许多羁绊。

沧南衣笑了笑,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百里安,道:“你为什么觉得这场雪,是我针对你而下的?小家伙,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百里安神色原本还淡淡的,经她忽然提点一般,他蓦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目光与沧南衣一触之下,仿佛得到了某种印证,陡然心惊肉跳起来!

他不顾身体的僵冷与骨头剧烈摩擦之下带来的剧痛,一下子从地上腾然起身,转身便试图朝着屋外走去。

沧南衣神情淡淡,缥缈的嗓音轻若飘雪:“本座还未叫你走,可真是目中无人啊。”

在百里安转过身的那个瞬间,他肩膀上忽然搭落下来一只素净的玉手。

“噗……”一声沉闷的声响从百里安的身体内部爆发响起。

紧接着,只见无数洁白的霜尘飞雾从百里安的每一个肌肤毛孔之中砰然炸出。

他身体猛然一震,血液顿时顺着他的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地,飞快凝结成血色的冰晶。

身后的女人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他甚至都察觉不到她有丝毫的灵力波动,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搭肩动作,却是让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动这般大的气性,看来那只老不死的狐狸,对你当真很重要?”

百里安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发现刚吐出一口鲜血后,胸腔内翻腾的猩意又开始快速冻结迟缓,唇齿僵硬,竟是连说话的能力都已经被无情剥夺。

他背对着沧南衣,见不到此刻她面上是何神色,只听得她无情含笑的嗓音持续响起:“不死诅咒难以破除,纵然是我,也无法将真正的死亡带给她,不过我却知晓,她畏寒。”

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收了回去,此刻沧南衣就站在他的身后,可诡异的是,百里安却无法捕捉到她的任何气息波动。

直到她收回那只手后,百里安甚至都毛骨悚然地生出一种,这一切好似幻境一般,其实从一开始,这间放屋里都只有他一个人的错觉。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然而沧南衣却是真实地绕过他的身体,来到他的面前,面上带着和风霁月,深邃宁静的笑容:“尤其是畏我昆仑的雪寒。”

百里安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二字来形容了。

“小家伙不妨猜一猜,这一场雪落完之前,她会吃多少苦头?”

“现在……你可曾后悔将她带上这片西悬峰了?”

之前,他与沧南衣交谈甚久,只因她给了他与她谈话的权利。

可是现在,他却是连开口都十分困难。

百里安眼底一狠,咬破自己的舌尖,冰冷的鲜血在唇齿之间弥散开来,舌尖血寸寸溶化了唇齿的僵硬。

他终于得以开口,嗓子干涩艰难:“娘娘想知道什么?我必知无不言,还请娘娘手下留情,莫要为难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