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这具肉身之下,还藏着怎样的秘密?”
在不可视的黑暗水流之中,忽然涌动起了一片更黑暗的雾气,毫无征兆的涌进了九十九的眉心之中。
紧接着,九十九的身体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地动了起来。
在许愿契约之下,真祖邪神无法完全占据九十九的身体,去操控属于她的力量。
但是这样简单地操控她的身体肢体动作,却还是能够轻易做到的。
在操控九十九的身体之后,真祖邪神终于与百里安一样,感受到了九十九身体的异样之处。
它能够僵硬地操控着她的手脚与身体,却唯独操控她捂住心脏的那只右手极为艰难。
想要抬起松开,却发现那只手臂传来极大的抵抗挣扎力,仍旧死死地护着自己的心口。
真祖邪神不解。
九十九的炉心早已碎裂成了千万灰烬。
最重要的炉心已经不复存在。
还有什么,值得她如此费力守护。
更多的黑暗雾气狂涌进她的体内,九十九那只纤细洁白的右手小臂暴起了根根明显的青筋,指节捏得苍白,骨骼发出抵抗的咯吱咯吱摩擦之声。
她的左手不受控制的抬起,用力扼在右手手腕间,气力之大,似是恨不得将那纤细的骨骼捏断一般。
终于,死死贴守在心口间的右手被一寸一寸的扯离开来。
苍冷雪白的心口肌肤之下,有着炉心炸毁切裂开血肉的森红伤口纵横斑驳。
在那血森森的伤口之下,出乎邪神意料的是,并非空空如也。
而是一颗与人类相差无几的鲜红心脏,取代了原本炉心所在的那个位置。
在手掌离开心口的那一瞬间。
那心脏发出了鲜活的跳动之声。
“咚咚……咚咚……”
脑海之中,属于真祖邪神的那个声音陷入了诡异的凝滞安静。
良久之后,真祖邪神发出了震撼的感慨之音。
“你一个人偶……竟然生出了人类之心。”
九十九睁开眼眸,被黑暗所覆盖的眼睛看不出是何种情绪,她状似平静地回复着真祖邪神的震惊:
“不过是模拟人体纤维血肉气机的一种阵列体系,稍以研究,不难制作出一颗人类的心脏,难不成……”
“只允许人类制作人偶傀儡,却不允许傀儡创造人类吗?”
真祖邪神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对九十九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极大兴趣。
“所以,你还是在算计吾,这颗心脏,是杀死吾的武器吗?”
话音落定的刹那瞬间,真祖邪神清楚感受到了九十九全身肌肉的紧绷。
“你竟然在以苍生做赌注,引吾入局,有意思,有意思。”
那颗心脏在沉闷的水压之中艰难地跳动着,尤其是失去了那只右手保护后,如此深度的水压将那颗新生娇弱的心脏撑挤得都在变形溢血。
九十九:“杀死邪神?试问在这世间有何等神圣至高的存在,能够做到这一点。”
并非有意吹捧,而是叙述事实。
“但吾不喜欢有人在吾的面前保留吾所不知的后手。”
“不过……”
真祖邪神话锋一转:“这种抱有期待的后手,往往能够成为你自身致命的弱点。”
“在吾之灾厄面前,保留神智,是一个极为痛苦沉堕的过程。”
“荧惑九十九,吾已食得你的灵魂,对于你心中所思执念,亦有所感悟。”
“你在痛苦,因为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而痛苦,因为手弑同伴而感到愧疚痛苦,因为没能保护好最亲近信赖的荧惑六识而自责自憎。”
“你分明是作为世间最完美的人偶荧惑而被创造诞生于世,你生来的职责就是守护人类。
可无尽的白骨累累在摧毁你的使命,在那个残忍的战争之中,经历见证了无数个死亡的你,其实也在和六识一样,生出了动摇。
你忽然发现其实你被创造出来的存在毫无意义,你的主人将你创造出来,赋予使命,却又将你遗弃。
于是这赋予你的使命就成了一个永远无解的枷锁,束缚着你,赋予着你毫无意义的命令,你只是一个永远都没有人要的人偶工具。
你的主人让你诞生,看似许下了一个美好的人间约定,可往往最残酷的东西都喜欢用世上最美好一面伪装包裹着,引诱着初次诞生的幼小无知的灵魂沉沦进这满是荆棘的美丽的蔷薇险境之中。
到头来,你会发现你诞生的空虚意义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为了一次又一次的在这个只属于人偶傀儡的冗长灰暗的世界里反复验证你只是一个珍贵的工具这一点罢了。”
九十九右手手臂的挣扎力度在真祖邪神缓缓的言语之下,开始松了力道。
她周身黑暗的气息越来越浓烈,那双漆黑的眼睛几乎要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九十九喃喃地轻声说道:“并不是……只剩一个,我不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工具……那个人类幼崽说我……”
“是值得保护的幸存者。”
真祖邪神的声音再度无情响起,好似要将什么东西破灭掉一般:“可是并不会有任何人去认同这句话。”
“那只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独自发言罢了,一个三岁孩子……呵,三岁孩子的话是什么,是戏言,孩童之语,永远是天真不切实际的。”
“十方城内,只有折损消耗的物资傀儡,没有武器也能够成为幸存者的说法。”
“你若当真认同这句话,为何在你复活的这十年岁月里,不敢去见她一面,当面去问问她,是否还记得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一句孩童的戏言,也值得你珍记如此。”
“荧惑编号九十九,你真的很可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