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会刻意来杀他,但也不会有人来对她心存仁念。
大战结束,百家仙门陆陆续续离开魔界,战利品无数,得意而归。
拿起弃魔也各自归安,如沟渠里的老鼠躲回石窟之中,继续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
瞎了双目的幼魔安静无声地伏在脏污的血泥地里,似是早已认命,安静等死。
可是方歌渔却看得真切,第一个突破魔界大门的少年,却成为了最后离开魔界的那个人。
长靴踏碎血泥的声音打破了魔地里死寂般的安宁。
身份尊贵的天玺少主在那幼魔身边蹲了下来,华美高贵的黑红剑袍被血污大地脏染,他低头看着疼得瑟瑟发抖却倔强不发丁点声音的年幼魔族,轻叹一声。
他以手掌覆在她的双目前,掌心透出淡淡的灵力光辉,止她疼痛,慰她孤殇。
年幼的魔女初时十分畏惧他身上的明明清气,受惊瑟缩。
他嗓音浅浅,低声安慰:“莫怕。”
随即从佩剑流苏上取下一根红绳,将她凌乱被汗水贴在脸颊上的发丝轻轻梳拢,打了一个尾结。
方歌渔不能理解,身为天玺少主,在父亲堪称酷吏的教育方式下,他为何还敢对一只魔心存悯善之意。
或许是因为伤这只小魔的是他天玺剑宗弟子,亦或者是他看到了本来伤她双眼的那一道剑气其实原本是朝着另一只魔女袭去的。
那只魔女似是她的长姐,危机时刻,她们的父亲却将她推了出来,至此伤了双目,然后被人随手遗弃。
魔族对于人间正道而言,是为大不敬的禁忌污邪之物。
凡是有与魔族来往者,皆会被一道视为邪魔歪道,千万年来,更无人类敢私养魔族。
此举无疑会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想到这里,方歌渔心中不由对这少年连连作揖,佩服得紧。
他将那年幼的女魔抱起,脱了外袍将她包好,竟是就这般风轻云淡地抱着她带回了人间。
神态轻松得仿佛并非带走的不是一个魔族,而不过是旁人随手抛弃,然后被他一眼相中,随手给拾了回去。
方歌渔瞧得是冷汗津津,这少年神奇得很,捡了一只蛇回去饲养多年,竟是楞生生将蛇养成了唯有神话中才会出现的真龙。
如今再又抱走这么一个脏不拉几,瘦弱兮兮的小魔女回去,谁晓得又会被他养出一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可怕东西来。
感叹完毕,方歌渔又觉自己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可笑杞人忧天了。
那少年气运深厚,能将一只白蛇养成真龙本就是万年间的一个奇迹,机缘的确不浅。
如今不过是在废土之地随随便便抱了一个生来残缺了双翼的魔女,总不至于再给他亲手养出一个震撼六界的魔族大君来吧。
可事实证明,方歌渔的想法一点也不杞人忧天。
如果说养蛇成龙是这少年集了一生的运气创造出来的奇迹,那么这个被带回人间的魔女,则是他厄难的起始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