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轻衣情难自抑, 颤抖道:“殿下……”
后背的伤伴随着手指的轻轻划过,酥痒着,痛苦着,灼烫着,他的心底也被情浪一阵阵冲击着,包围着。
隋轻衣是欣喜的,他欣喜他并不是单相思,殿下与他是一般的心思,待他也是与旁人不同的。
可是他又是惶恐惧怕的。隋轻衣倒不是怕他面对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女, 戎马和禅意的交织生涯让他生出一颗无畏的壮胆,像茹毛饮血长大的胡人一样,对尊贵的皇权带着轻慢。
他怕的是自己卑贱的家世、低微的官职、不足道的功劳, 配不上苏容婳。
放眼古今, 还从没有不出身世家而入宫做皇太夫的前例,如果殿下立他为夫,满朝文武必起轩然大波,然后千方百计的往宫里塞人。
隋轻衣不仅扪心自问。
到时,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太女的宠爱,真的能持久到一生一世吗
她愿意为自己, 直面朝臣的诘难,冷对身后史官的刀笔吗
“怎么了”苏容婳敷上最后一抹伤药, 再去琉璃盂中洗净了手,回身问他。
隋轻衣回神,掩饰道:“臣想到了一些事。”
苏容婳不问他在想些什么, 而是道:“药好了,你趴着等等,干了再绑布带。”
陪他略坐了会,苏容婳起身移过烛台,置于床尾几上,光芒淡了,这对隋轻衣的入睡是十分适宜的。
明日还要大朝,隋轻衣的伤情也稳定了,苏容婳的确没了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
“殿下,”隋轻衣见苏容婳要拐出屏风,忙脱口唤她。
苏容婳停身,以为他有不便之处,关切问:“怎么了”
隋轻衣喉结上下动了动,强撑着伤情坐了起来道:“陛下对臣不离不弃,臣不会辜负陛下的万分厚望。”
单纯,又诚挚。
烛光之外的苏容婳弯唇一笑,如春花绽放:“好,本宫等着你。”
“好好休息吧,本宫就在东暖阁歇下。”
东暖阁与他治伤的偏殿,只隔着一座大殿,两人若想的话,可以互倚阁门,遥遥相望。
“好。”
隋轻衣亦笑了,他重新趴回去,或许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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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若斐一路狂奔,到底是被身后的人追上了,他们胯下骑的都是一日千里的好马,自然不是蒲四月养得这些花架子所能比得了的。
不过痛痛快快的跑了一路,蒲若斐自觉浑身酣畅淋漓,手脚似乎伸展到愉悦。她没有任何疲惫的神态,神采飞扬的跳下吐着舌头的马,回头去看追来的人。他们俱是伏在马背上喘气,而身下的良驹却没有他们的狼狈,高昂着颈子,不满的刨着蹄。
“好马,”蒲若斐赞道,她在小小的安城里,总是千金易得,良马难寻。
要想个法子,向那些人买一匹马回来。
“哎哟我的小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堂小姐呢,她怎么没跟着你”
门上的一个都管见了蒲若斐一人站在门外不禁大惊失色,他忙出来拉住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没事才道:“族长老爷找您快找疯了。”
蒲若斐不在意的笑道:“文琦也是的,竟然向族长爷爷说了我出去的事。”
“不是文琦姑娘,这事还怪不到她,”都管解释:“她倒是给小小姐瞒下,说你们去了福来居,可是族长老爷他不信,偏派人去请你们。这下好,福来居找了个翻天,就是没找到人,族长正在宅子里数落人呢。”
蒲若斐指着两匹无鞍马,道:“姑姑带我去了城东,不过我觉得无趣,就一个人骑马跑回宅子了,待会还要麻烦都管派人将姑姑给接回来。”
“什么小小姐,您身边怎么也没带个人,”都管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更是吓掉了三魂七魄,肝胆欲裂:“您就是骑了这两匹畜牲回来的万一伤着跌着那怎么办呢。小小姐,您可是千金的身子,出了一点差错多少人都没命,不成,小的一定要把这事告诉老爷。”
族长爷爷一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可不会责她,告状又有什么用呢。
啊,或许四月姑姑会受一顿竹枝子打,不过,她这也是罪有应得。
既然不关她事,蒲若斐也就无心再辨,慢吞吞的跨过及膝的门槛:“你想说就说吧。”
都管痛心疾首:“小小姐!”
“宅子里要有贵客来,你在前门照看着,等正主一到,就去禀告族长爷爷。”
“哪里来的贵客”都管紧跟着问:“小小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该不会是那歹人哄骗小小姐的吧。”
“是。”
“什么!”
“好多人来骗我呢,就要跟到宅子了,都管可要小心,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拦不住他们。”
“小小姐,您别逗小的了,”都管绝望站住,朝蒲若斐的背影喊:“到底是贵客还是歹人呀。”
他在凛冽的北风中,没有得到回答。
随蒲若斐一同到宅子的人摸清道路,就回去报信了,他们骑着马带着刀,不能在蒲宅前久留,唯恐惹起当地乡党的误会。</p>
毕竟,他们的主子明清姐妹,可不是单纯的回乡走亲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