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前两天下了一场雪, 到那天天还没放晴。

天地间雪白一片，路上积雪早已经清理过, 但路边树枝积雪层层，有的细瘦枝丫被压得弯弯的，低垂下来。

徐淼一早收到陈瑾的消息, 说晚上来接她, 等听说她晚上要参加什么聚会，语气有些不快：“什么舞会这么重要”

“我室友非让我去，我们说好了不多待, 露个面就走, 误会六点半开始，我七点去找你吧。”

“那晚上吃不成饭了。”

“要不改成夜宵”

陈瑾低笑一声, 勉强答应了。

下午上完课，一个个都往宿舍里飞，任颖姿的为了今天舞会特意买了身新衣服, 红色长裙，酥背半露。

徐淼见了说：“你不怕冷啊”

“我去的时候在外面穿一件长羽绒服就好了。”

“腿呢”徐淼低头一看, 任颖姿这件衣服裙摆虽说到脚, 可礼服单薄, 里面肯定是穿不成秋衣秋裤的。

寒冬腊月这么走出去, 想想就冷。

范瑶按住徐淼的肩膀, 笑嘻嘻说：“你这呢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影姿脱单的心啊, 啧啧。”

任颖姿大囧：“你还不是一样。”又指覃思甜, “喏，思甜不也特意穿了新衣服”

覃思甜穿的是一条白色连衣裙，穿了条肤色丝袜，丝袜不厚，走出去也有点薄。范瑶则是衬衣家直筒裤，她在裤子里加了一层保暖绒裤，反而没那么冷。

徐淼笑：“美丽冻人，美丽冻人。”

“你不换身衣服”任颖姿问。

“我觉得这样挺好。”徐淼摇头，她们当演员的，都要忍得了霜寒受得了炎热，寒冬腊月为了活动站台为了美丽而穿得单薄，受苦的时候多了去了。不少人因此落了一身病，现在还没到时候，她才不受这个库。

覃思甜说：“也是，淼淼长得漂亮，不用费心也有那么多人喜欢。”

“你费心让谁喜欢你了”徐淼一脸好奇问，像是没听出来她的意思。

覃思甜一怔，抿唇说：“我开玩笑的。”

“玩笑可不好随便开，让别人听到还以为我人际关系多混乱。”徐淼笑吟吟说，“你是聪明人，不该犯这样的错误才是。”

覃思甜脸色忽青忽白，明显是生气了。

范瑶看到打圆场说：“咱们宿舍里说说就算了，别生气，说起来今晚舞会来的人还不少呢……”

“对啊，宿舍里说说就算了，思甜这些话可别在外人面前说，不然别人还以为你很爱说闲话呢！”任颖姿坐在书桌前化妆，似笑非笑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淼淼一样好脾气，你怎么说她都不生气。”

范瑶听得眉心直突突，瞪了任颖姿一眼，她吐吐舌头继续上妆，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

刚报名那会看不出来，相处几个月关系远近亲疏就显出来了。

迎新会那晚徐淼就跟覃思甜生了间隙，任颖姿觉得覃思甜太装，一直看她不顺眼。几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实际上关系早已僵硬。范瑶心思不好猜，她谁都不靠，是和稀泥的那个。

因此徐淼和覃思甜别苗头，任颖姿是第一个火上浇油的，范瑶每次身心疲惫。

幸好覃思甜不敢明目张胆开撕，忍着气退了一步，不说话了。

几人化完妆，一起去舞会现场。

徐淼穿得最暖和，出门就戴上了帽子围巾和口罩，双手插在兜里，也不怎么冷。任颖姿冻得直打哆嗦，看她们走路不紧不慢，拉着范瑶就往前跑。

徐淼跟覃思甜落在后面，并排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徐淼听见覃思甜的声音：“刚才是我不对，我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徐淼反问，看了她一眼，笑声从口罩里传出来。

覃思甜咬牙，深吸一口气说：“我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你，你好像总是对我有很大的敌意。”

“彼此彼此。”

她软硬不吃，覃思甜心里憋着气，可想想又忍住了，低声下气说：“我知道自己做的有不对的地方，报名那天我不该让我妈把我和范瑶的床铺换了，可你让她把床铺换回来你也没说什么啊！”

京戏风景很好，通往礼堂的路上两边种了枫树，一到秋天，一路火红。

可惜现在是冬天，树木光秃秃的，积雪掩盖了一切。

她们踩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徐淼边走边想覃思甜是什么意思，但最终还是没有问。

“我也知道我不该说陈董年纪太大，还有上次迎新会，我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只是你也知道，谁不想签进大公司呢那天陈董正好来了，我当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但我想你保证，我只是想签进盛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哦，我知道了。”徐淼淡淡说。

“那你能不能跟公司说说，帮我换个经纪人。”覃思甜又问。

徐淼惊诧：“换个经纪人”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容易的，你只要跟陈董说一声就好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求陈瑾呢”徐淼反问。

覃思甜愣住了，急忙说：“我们不是室友吗而且这件事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以后我红了肯定会报答你的！”

“呵！”徐淼一笑。

虽然戴着口罩，可覃思甜依然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嘲讽。她气得浑身发抖，冷笑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你不愿意就算了！”

其实她想放更多狠话，可现在人在屋檐下，又不敢把徐淼完全得罪了。

只恨她遇到陈瑾太晚，这段时间虽然想方设法见了陈瑾两次，可他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连话也没有说上。要不是这样，她何必来找徐淼自取其辱！

想起来真是后悔，她以为有陈瑾发话，自己进了盛世经纪人就算不是安安也肯定是在公司有地位的经纪人。却没想到安排给她的是个新人不说，手里还签了三个新人，争取到的资源少不说，几个艺人之间勾心斗角，她连拍个杂志都得跟人斗破脑袋争取。

哪像徐淼，想演什么就演什么，她有什么不过就是勾搭上了陈瑾而已。

覃思甜攥紧了手心，却垂眸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到了礼堂，两人陆续进去，里面已经热闹起来，任颖姿脱了外套，一身红裙在场中跳舞，如一只蹁跹的蝴蝶。

徐淼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看别人热闹。

覃思甜虽然说了软话，可也实在忍不下去，不想跟徐淼坐在一起，跟别人坐到一起聊天。

徐淼觉得这舞会挺无聊的，可其他人都挺有热情，跳舞的跳舞，聊天的聊天，也有人舞会上看对眼了坐到角落里谈情说爱。

期间不停有人来找徐淼，请她跳舞的，对着她献殷勤的，徐淼一概拒绝。

正好陈瑾发来消息，徐淼一看时间差不多，跟范瑶说了声就准备走。

任颖姿跳舞回来，拉住徐淼的手：“你怎么刚来就要走啊，怎么也要跳支舞啊！”

“陈瑾在外面。”徐淼搬出大佛。

任颖姿叹气：“行吧，你是有家室的人。”

徐淼从礼堂出来，沿着礼堂门口的马路往外走，天色早就暗了下来，空气中氤氲着水汽，被路灯一照，朦朦胧胧的。

徐淼沿着路边走，现在还不断有人往礼堂去，冬天都戴着口罩，睡也认不出谁，也省了打招呼。

从礼堂出去，走十来分钟到校门口。

七点多学校里正热闹，校门口也停满了豪车，不是来接“女朋友”的，就是送人回来的。

陈瑾没把车停在校门口，而在昏暗的树影里。

徐淼走出校门，沿着路边走，很快看到他的车，以及站在车边的人。

光秃的树枝挡不住路灯的光纤，树影斑驳中，陈瑾和覃思甜相对站着。覃思甜身上穿着白色羽绒服，拉链拉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裙子，肤色丝袜在黑暗中就像是光着腿一样。

她微微仰着脸，脸上笑意盈盈，温暖的灯光映在脸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徐淼冷笑，一路轻跑上去，抱住陈瑾的胳膊冲覃思甜一笑：“思甜你在这里啊你什么时候从舞会出来的，我都没看到你。”

“我有点不太舒服就出来了，想到处走走。”覃思甜勉强一笑。

“哦，你不冷吗”徐淼看着她单薄额裙子，颈部露出来的皮肤，笑着说，“真羡慕你们不怕冷，这个天气我恨不得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你们穿那么少都不冷。”

“我、我不怎么怕冷的。”

徐淼点头，抬头冲陈瑾一笑：“你们聊什么呢”

“她说你在参加舞会，一时半会估计出不来，”陈瑾低声问，“跳舞了”

徐淼摇头：“没呢，他们跳的舞我也不会。”

“跳的什么”

“华尔兹。”

“改天我教你。”

他们肆无忌惮说着话，别人完全被忽视了，覃思甜脸上笑容渐渐勉强，却仍打起精神问：“你们今晚要去哪里玩吗”</p>

“嗯，时间估计来不及，”陈瑾揽住徐淼的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