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怀草诗平静而自信的威胁。
“嗯,我很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做他的保姆。”
这是大师范很直接的情感表达。
看着那几道人影消失在野火野草野原间,许乐缓缓收回目光,清理随身的装备,沉默向另一边离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能跟怀草诗回帝国。
他杀过太多的帝国人,麦德林是他的亲叔叔,卡顿那个屠夫应该也是某个亲戚,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那个陌生的国度。
这并不是事情的关键,相信那位皇帝陛下有足够的手段和铁血,压制下所有的异议声,真正关键的原因在于他曾去过帝国,他不喜欢帝国,相对于黑暗的联邦来说,左天星域的人间更加赤裸裸的黑暗。
他无法想像自己会在那样阶层森严的社会里平静的生活,并且享有着亿万贱民血食的供养,他无法想像自己将来某日会率领帝国皇家部队和联邦做战,更无法想像某日他可能在战场上碰见十七师,碰见赫雷、熊临泉、花小司、顾惜风那些家伙,却要举起手中的枪……
和大叔一道流浪?许乐的眼眸深处现出微寒的隐痛,大叔刚才说让父母和先艺死亡的矿难是帝国前代种子做的,可除了他之外,就连帝国皇室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那么那颗帝国种子又怎么知道?
他一个人萧索而孤单地行走在湿地间,走进山脚下的矮灌木,没有理会天空里呼啸而至的战机,心情沉重而惘然,帝国不可去,联邦不可留,宇宙如此之大,自己又该往何处去?
新月光与影的边缘地带,幽暗的太空里悬浮着那艘安静的破烂三翼舰,在这艘像幽灵般俯视人类社会的飞船内部,回荡着一道恚怒而幽怨的声音,这道电子合成声被完美地摸拟出低哑微沙的质感,绝对没有什么冰冷的感觉,反而有些迷人。
“核心程序保护?你明明不知道我的存在,为什么要做核心程序保护?是因为许乐口中那个满口烂牙的臭大叔,还是你直觉发现小爷我的企图?嘀嘀的!居然把小爷我都瞒过去了!老娘跟你拼!”
狭小的工作台光幕上快速闪动着绿色数据流,菲利浦同学发现了联邦中央电脑的异动,老羞成怒骂个不停,仿佛有个人正在不停地蹦跳叉腰。
既然发现了问题,菲利浦马上开始着手工作,虽然短时间内看不到攻破它自己身体核心保护的曙光,但通过无处不在的电子监控网络,他马上发现了问题之所在,光幕上的s1地表即时画面快速拉近,显现出一片依然残留着淡淡硝烟的湿地。
“我的小爷,你究竟躲到哪儿去了?”
菲利浦用极短的时间扫描完那片湿地,确认许乐没有死亡,而且已经离开,不禁有些失望地咕哝了两声。
这段时间里,这艘悬浮在新月外空的三翼舰,主要就是在进行两项工作,一项是与宪章局地底的中央电脑本体争夺光辉的主导权,虽然中央电脑并没有发现这个同生的存在,什么都没有做依然牢牢掌控着主导权,但羞怒的菲利浦坚持认为这是一场很艰巨的战斗,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资源不足才小败一场。
第二项工作就是搜寻许乐的行踪,然而联邦中央电脑没有找到许乐,三翼舰自然也无法找到,菲利浦悄悄入侵监控网络,开始了对五十个重要地点的不间断监控,这些监控点,都是他记忆中,对许乐具有某种特殊意义的地点。
临海州梨花大学,包括图书馆h1区和铁门,还有女生宿舍。临海州体育馆,尤其是地下停车场。果壳机动公司总部,特别是研究所,还有白水保安公司,国防部大楼,作训基地,以及望都青年公寓……
三翼舰内的那道声音忽然安静下来,光幕上出现望都青年公寓邻街的一间茶馆,茶馆外有一个穿着粉色绒衣,背着沉重大书包的小女孩。
“很眼熟啊。”
冬天的首都街道显得格外凄清,恼人的风从公寓楼间穿行而过,像刀子一样割着行人的脸,树木的身躯,然后把自己在墙壁或玻璃窗下拍碎成一地冰屑。
钟烟花站在一间茶室的落地玻璃窗外,呵了口白雾,把口罩上的冰粒拍掉,然后重新戴上,两只露在大口罩外的眼睛乌溜溜直转,专心地看着对面的青年公寓,浑不在乎细长睫毛上挂着的冰霜。
绒衣很厚,耳罩很暖,小姑娘并不怎么害怕严寒的逼迫,只是身后的背包太重,脚站的有些僵,忍不住跺了跺脚,在心中默默想着,西山大院,宪章广场都已经找过了,难道真的要去临海州,她倒并不害怕漫长的旅途,只担心自己在寻找的过程中,又会与那个家伙错过。
落地玻璃窗里面,茶室的老板兼侍者一直好奇看着窗外的小女孩儿,临街做生意,老板这些年不知道看过多少奇怪之现状,但在这样严寒的冬天,一个把自己全副武装对抗寒冷的小女孩儿,居然在街边一站就是半天,真是少见,这需要怎样的毅力?他不禁联想起当年在茶舍里割伤自己脸颊的那个漂亮女人,心头微动,敲了敲玻璃,微笑示意小女孩儿可以进来取暖。
钟烟花听到身后的敲击声,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明白对方的意思后,摇头示意不用,虽然大口罩遮住了三分之二的脸,但眯成月儿般的双眼,把感激的甜美笑容清晰呈现出来。
旁边饭馆里走出一个穿着仿毛大衣的男人,男人明显已经喝醉,从嘴里咕哝出来的话,表明他应该是位政府官员,就在下属去取车的时候,男人注意到站在茶舍街畔的钟烟花,看到了她漂亮干净的眉眼,不知为何心头一动,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把搂住小女孩儿的肩膀,嘿嘿笑道:“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茶舍的门被推开,老板跑了出来,指着他喝道:“干什么!”
虽然隔着口罩,还是能闻到臭臭的酒味,钟烟花的眉尖厌恶地蹙了起来,感到无礼搂着自己双肩的那双手越发用力,她终于忍不住把右手伸进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