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得宜妃娘娘谢,娘亲说,她和姨母入宫后,颇得宜妃娘娘照顾,些许薄礼,娘娘和蜀国姐姐不嫌弃便好”
胆子大些的筝儿,低着头快速却恭敬的回道。
看起来,像是来前将这些话排练了好几回。
“好,呵呵,真是乖孩子”
见娘亲夸了人家一句,再无下文,娆儿有些着急,快步走到上首那张贵妃榻前,一把将旎儿抱到一边,自己坐了下来,低声道:“娘!两位贵人平日全靠宫中月例和陛下赏赐过日子,这回这般破费,便是不落下饥荒,想必也要花光积蓄了!待会两位妹妹回去时,娘亲莫忘了赐些金银,莫让两位贵人因女儿受苦”
这话说的不假,月例除了绸缎、牛羊、黄蜡、糖、茶、等等实物外,贵人位月例现银不过十余两。
虽衣食住行不花钱,但活在深宫,谁不得养几名忠心近侍,如何缺的了打赏?
“娆儿说的在理”
经女儿提醒,反应过来的玉侬,已准备喊人准备实用的金银用来回礼。
宝仪宫自是不缺银钱使用,一来,她至今担着花容包包的设计师,每年光薪俸就花不完。
除此外,陛下对宝仪宫的赏赐也最为优渥,偶尔还能去皇后和贵妃那边打秋风一家吃三头,自是不会短了花销。
一旁,正好好赖在娘亲身边看小人书的旎儿忽然被霸道的姐姐抱到了旁边,生气的从长姐腋下往娘亲身边拱,一边向娘亲告状道:“娘,娘,长姐抢了旎儿的地方,娘,你管管长姐呀”
可此时的玉侬正在盘算回礼之事,没有顾得上理会小女。
旎儿见平日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娘亲和长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都不搭理她,不由气的哇一声哭了出来,“娘和长姐合伙来欺负旎儿,旎儿要去找父皇告状旎儿要告诉父皇,娘亲没病,娘亲骗父皇过来,要吃父皇的肠子”
“”
你听听,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玉侬登时如受惊的兔子,一个迅疾、敏捷的起身,一把将小女儿抱进了怀里,顺势捂住了小丫头的嘴。
“呜呜~呜”
旎儿还在挣扎,玉侬赶紧凑到耳边小声威胁道:“不许哭了!再哭,娘便不带你去老家了!”
“”
旎儿立时止住哭声,包着一汪泪水的大眼睛盯着娘亲,不住点头示意自己不哭了,娘亲一定要带自己回老家玩。
关于老家,旎儿没任何记忆,她出生在东京但平日里,总听姐姐哥哥们说起,蔡州老家的种种好玩之处,譬如摸鱼啦、譬如爬树啦、譬如去果园摘果子啦。
每每说起这些,姐姐哥哥们总是眉飞色舞,让旎儿羡慕的不行。
日积月累,老家便成了旎儿心目中天堂一般的存在。
“哟,你们姐妹今日又聚在宜妃这边叙话啊?”
母女俩刚谈好条件,却听殿外一道爽朗男声响起。
玉侬闻声,赶紧把一直黏在身边的小女儿轻轻推开,第一时间抬手捂住了胸口,做西子捧心状。
刚被哄好的旎儿猝不及防之下,在贵妃榻上跌了个跟头,不由咧嘴便要泪雨二度,却被娘亲一瞪,“再哭,便不带你去!”
“见过父皇”
一阵不甚整齐的问候,随后由冉儿上前笑道:“父皇,长姐和蔡家兄长喜结良缘,我等特来宝仪宫贺”
眨眼十几年,当年那一个个黏人小猴子,如今都出落成了大姑娘。
陈初在欣慰之余,也有一份难言伤感,只望着娆儿似说笑一般,“爹爹本打算再养我儿几年呢”
其实,娆儿这桩婚事并无不妥,她和蔡坤二子自幼便相识,也算情投意合,再有蔡婳这层关系,可谓亲上加亲。
但陈初和当下大多数普通父亲一样,有那么一点长子、长女情结。
倒不是不疼爱别的儿女,只是娆儿身为陈家第一个孩子,让陈初首次、且是人生唯一一次体验了初为人父的喜悦。
后来,随着儿女渐多,陈初将父亲角色做的越发熟练,但第一次笨拙的给孩子换尿片、第一次哄孩子睡觉;第一次见到怀里的小人儿冲自己笑、笑一次听到含糊不清的‘爹爹’。
都来源于娆儿这个长女啊。
父女连心,娆儿自是听出了父亲言语间的不舍,虽说年底才会完婚,却也止不住鼻子一酸,忙回道:“父皇,女儿嫁了人,也每日回宫看望父皇。”
情绪稍稍外露一瞬后,陈初却又豁达笑道:“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便是,不用每日回来。朕想你,自会带你母妃前去蔡家看我娆儿”
简单一句话,却也蕴含了些许深意女儿回宫,和陈初时不时去蔡家看望,完全是两个概念。
对外,这是极致疼爱蜀国公主的表现;对蔡家内部来说,媳妇儿的爹爹隔三差五来家访,这是明摆着给女儿撑腰的意思。
父女叙话片刻,娆儿自是留意到了做蹙眉病娇状的娘亲娘亲对权力没有丝毫兴趣,虽有些许财迷,却也不至于到那种贪婪地步,她这辈子呀,就指望着父皇活了。
娆儿自然不会故意坏娘亲的事,便瞅了个机会,请诸位妹妹去自己的住处叙话。
还特意带走了依依不舍、想留在此处的旎儿。
寝殿内为之一静。
陈初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看望身体不舒服的玉侬。
“又胸闷心悸了?”
“嗯~”
玉侬哼哼唧唧的应了一声,肉嘟嘟的嘴巴微微撅起,似乎是嫌陈初光顾着和女儿们说话,这么迟才注意到她这个‘病号’。
陈初哈哈一笑,在贵妃榻上和玉侬并肩坐了,笑道:“说吧,怎了?”
今晚玉侬发动小女去文德殿‘骗’他过来,想必是有些什么事。
玉侬却迟疑了一下今日,她收到家乡一封来信,说是桐山四通客运的东家柱子联合淮北十一家商户在鹭留圩十字坡西北方向弄了个《西游释厄乐园》,想请宜妃娘娘莅临剪彩。
若是旁的事就算了,可这事玉侬却十分上心,甚至有些兴奋。
对旁人来说,西游释厄传是志怪探险话本,但对她来说,却意义不同,简直可以说是她和陈初的定情信物毕竟,两人结缘便缘于这个大楚人尽皆知的话本。
所以,玉侬很想陈初能陪她一起去
可如今的公子早已不是那个每日坐班半时辰便摸鱼回家的闲散马快了,正不知怎样开口时,玉侬忽然想起了另一桩事。
却听她忽然唤道:“秦嫲嫲,秦嫲嫲”
待秦嫲嫲从殿外进来,玉侬赶紧道:“差点忘了件事,快去二百贯货票来,给筝儿、瑶儿做回礼”
陈初有些意外,玉侬便自顾解释起来,其实就是将娆儿方才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明白了玉侬的苦心,陈初不由感叹道:“难得玉侬能留意到这些细节,玉侬不止纯真温良,实则贤惠至极啊。”
贤惠?
哎呦,这种高级词汇啥时候和娇憨宜妃有过关系啊!
可此时听了陈初夸赞,玉侬咧嘴咯咯直笑,将‘娆儿提醒了我’这句咽了回去,就此贪墨了本该属于女儿的夸奖。
为符合‘贤惠’人设,甚至还入了戏,认真道:“陛下,平日也该去诗情、画意两姐妹那边看看的,便是不为雨露均沾,也该和筝儿瑶儿多亲近,毕竟都是陛下血脉,免得生分了”
果然很贤惠
陈初闻言,不由生出几分愧疚,便是他留意着对儿女尽量公平,也不可能完全做到一样。
仔细一想,已有两个多月没去过双生姐妹所居的夕晴斋了,自然,和两名女儿也有两月未见。
方才,相比对他亲昵有加的娆儿、冉儿,筝儿和瑶儿在他面前明显放不开,不是女儿面对父亲时应有的状态。
陈初暗暗一叹,道:“是我疏忽了,谢玉侬提醒。”
“嘿嘿”
玉侬得意的弯起了眼睛,可她笑声刚落,却见陈初起身道:“我这便去夕晴斋”
啊?
“”
玉侬鹅蛋脸上的笑容还未消退,小嘴微张这‘贤惠’演过头了呀!
陈初起身后,迈出一步,却觉身后微微有股阻力,不由回头一看。
却见,仍坐在贵妃榻上的玉侬仰着头,用那双无辜大眼可怜巴巴的仰视着陈初,伸出的手,却紧紧攥着陈初腰间垂下的玉佩
“怎了?”
“陛陛下,改日再去看两位妹妹也行呀,奴奴”
说话间,眉头已重新蹙起,另一只手也再次掩在了胸口,“奴奴胸闷呢,陛下帮奴奴揉一揉,好不好嘛”
“”
陈初疑惑目光在楚楚可怜的玉侬脸上扫过,不由一乐,“四个孩子的娘、几十岁的人了,还学人家小娘夹着嗓子说话!”
却也重新坐了回去。
“哪里不舒服?”
“这里这里,陛下揉这里”
殿外,已见过无数次类似场景的秦嫲嫲,仅听动静便知自家娘娘得手了,一个眼色,便有两名小宫娥上前,缓缓关上了寝宫殿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