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历一三六九年,大楚开国四年。
正月初一的大朝会之上,内侍总管黄豆豆宣读了新的一年内的第一道圣旨,“皇子稷,天资聪颖,德学兼优,孝悌仁厚,深得朕心兹封为皇子稷为太子,以继朕志。
文武百官,当辅佐太子,以保国家昌盛,万民安乐”
如此大的事,自然不会是在仓促之间决定的。
明眼人早在开国元年陛下请陈景彦为皇子稷师时,便知太子之位,已尘埃落定。
首先,皇子稷乃皇后嫡出,本就领先了其他皇子一大截,且皇后和皇上是少年夫妻,早年贫寒可谓相濡以沫,夫妻多年来琴瑟和鸣。
后位稳如泰山的情况下,嫡出长子若无大错受封太子自是水到渠成之事。
其他妃嫔中,宜妃陈氏子女最多,加上去年新诞女婴,已育有两女一子;惠妃沈氏前年诞下一子。
这两位有儿子的妃子,从未有过任何丝毫窥视大统的意思。
而蔡贵妃、淑妃刘氏两人膝下无儿
倒是德妃陈氏同房丫鬟出身的婕妤篆云诞下了一子,但开国元年陈景彦为皇子稷师后,数年来陈家已偃旗息鼓,此次立皇子稷为太子,正是出自陈家兄弟同蔡相的联名上书。
陈家连德妃所出的皇子念都不支持了,更不可能为篆云的孩子冒险谋画。
至此,太子之位再无旁的可能。
当日,蔡源、陈景彦以及辽东将军杨震,分别领太子少傅、太子少师、太子少保。
虽尽是虚衔,但如此阵容为太子保驾护航,也彻底绝了别的官员烧冷灶的心思。
新春朝会后,至初五前,都是休沐假期。
初二初三两日,宫内人来人往,蔡婳和阿瑜的娘家人、包括各家勋贵借着新春拜贺的借口,纷纷将自家才貌出众、年龄和陈稷差不多的女儿带到了猫儿跟前。
猫儿自是能瞧出对方意图出生于阜昌十一年的陈稷周岁十岁,虚岁已十一了。
周齐等前朝,皇嗣十五六岁成婚的比比皆是。
虽陈初坚持在大楚律中加了一条十八岁方才成婚的法条,但在民间,此律执行的非常差。
猫儿虽不会带头破坏这条法律,但思想传统的她,却也不抗拒儿子接触一下各家女儿,若有合适的,早早订下婚事、待十八后完婚便是。
于是,这两日间,稷儿没少被喊去猫儿的宝慈宫认识各家姐姐妹妹。
初四这日,辰时刚过,陈稷便跑来了前廷文德殿。
此处是陈初平日处理公务的地方,除了蔡婳,后宫家人甚少至此,陈初不由奇怪道:“稷儿怎来了此处?”
“颍国公布置的寒假作业,儿臣作完了,特来请父皇检查。”
陈稷行了礼,如同大人一般,一板一眼回道,陈初却呵呵一笑,“你母亲不在,不必和爹这般讲话。”
陈稷闻言,先抬起稚嫩脸庞,和父皇对视一眼,随后咧嘴笑了笑,也变了称呼,“爹爹,你在作甚?”
“在看舆图”
陈初指了指巨大书案上的五洲图,朝儿子招手道:“过来,爹来考考你,儿时爹教给你的东西你还记得么?”
陈稷上前看了一眼案上舆图,自信道:“爹爹尽管考校。”
“呵呵,这是何处?”
陈初随意指向了舆图右下方、和大楚隔着一片宽阔海洋的大陆,陈稷不假思索道:“这是南美洲。”
“嗯,盛产何物?”
“盛产金银!”
“还有呢?”
“还有爹爹心心念的橡胶树”
“这些东西有甚用处?”
“金银可解我朝贵金属储备日渐紧缺之困,那橡胶树用途更广,可替代自行马车轮上价格腾贵的杜仲胶,也可替代产量低的橡胶草提炼之物,用作蒸汽机密封”
“呵呵,不错。”
“爹爹,去年张宝伯伯在泉州组织出发寻常通往此洲的船队,至今还没消息么?”
这件事不是秘密,去年由张宝组织,市舶司联合几家海商共同出资组建的船队已出发一年了,至今尚未回返。
像这般成本极高、风险极大的远洋冒险,若无朝廷牵头,海商也不敢轻易涉足。
当时,大楚各家报纸很是大张旗鼓宣传了一番。
因说起此事,陈初不由稍稍走神。
陈稷却将目光再次落在了舆图上他自由成长的过程中,爹爹能陪伴他的时间不多。
但和别家普遍的慈父严母不同,猫儿对孩子们的教育、管束,相对严厉。
倒是每回爹爹回家,一众兄弟姐妹们便像是出了笼的猢狲作业没作完,母亲要打手心时,哭上两声,爹爹定然心疼,总会忍不住上前替他们说好话。
幼年时,为了安全,母亲严禁大家下河玩水,但爹爹只要回家,总会明目张胆的带大家下水玩耍。
就连陈稷对这个世界的初步认知,都是坐在爹爹的膝头,听他讲四洋五洲风土人情,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的。
是以,在兄弟姐妹心中,一致认为父亲是家中第二好的家长
为何不是第一?
自然是因为无限度宠溺孩子的玉侬,她在众多皇子皇女心目中的地位,无可撼动。
便是老爹,也差那么一点点。
父子俩各自想着心事之时,忽见白露匆匆走到殿外,往里看了一眼,见太子果然在此,便请黄豆豆通禀后走了进来。
“陛下,韩国公夫人同尤夫人带着两位千金来了宝慈宫,娘娘请殿下去宝慈宫叙话”
陈稷顿时一脸苦相,抬头看向了陈初。
“哈哈哈”
陈初没忍住一乐尤夫人便是蔡婳的二嫂尤氏,嫡出一子两女,俩女儿一个比陈稷大一岁,一个比陈稷小一岁。
怪不得这小子一大早跑来了文德殿,想来是早已听到了风声,才特地来他这儿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