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白骨幻人,谁辨忠奸(1 / 2)

戌时中,华灯初上。

临安皇城钦先殿,数百位来自淮北的学子济济一堂。

陈英朗、蔡思、朱春等人同出淮北一脉,且早在数年前已入仕,此次作为学长受邀赴御宴,好给众多师弟们传授一些经验。

除了他们,其余学子皆是首次参加这么高级别的宴会,一个个将激动、兴奋神色写在了脸上。

皇城便意味天下权力的忠心,能被校长邀请至此,本身就极具象征意义。

大伙寒窗苦读多年,谁不想一展胸中报复。

他们自打走出学堂那刻起,身上便带着‘天子门生’的烙印如今周国残余尚未全数剿灭,陛下已急匆匆召他们南下,任谁都知,一条光明大道已铺就眼前,同时,这次南下也是他们入仕的最后一次‘考试’。

大抵是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数百人中,陈初能叫上名字的少说有几十人,这些人之于他而言,是政治理念的延续、执行者,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妹妹。

是以,这晚陈初格外开怀。

席间,甚至特意去陈英朗那桌坐了片刻这一桌都是熟人,除了陈、蔡、彭于言、吴宴祖等人外,当届毕业生翘楚,学联副会长、已被陈初选定为中书记事的崔载道也在此间。

笑着和其他人说了几句话,陈初特意问向崔载道,“载道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这次南下,要连累你母亲牵肠挂肚了。”

“男儿志在四方!陛下,出发前,母亲特意嘱咐学生,勿以家中为念,为陛下、为大楚尽忠方不负陛下和娘娘的一番栽培和活命之恩!”

这话,若在旁人嘴中说出来有奉承之嫌,但由崔载道讲出来,却诚恳至极。

崔载道从不讳言自己身世,在坐同窗也都知晓崔载道和寡母原是阜昌九年淮北水患逃至蔡州的流民,他们母子能活命,自然离不了皇后当年在蔡州主持的救济行动。

据他自己说,母亲养家糊口的差事、自己入读学堂,皆因皇后亲自过问才有了这逆天改命的机会。

陈初压压手,示意激动的崔载道坐下,衷心嘱咐了一句,“载道到了地方,做事不可急躁,谋事的同时也要保身,江南比我淮北当年的局面还要复杂许多。”

“谨遵陛下教诲!”

“好好干吧,给学弟学妹们做个表率,莫给你母亲、给学堂,给咱淮北丢人。”

“是!”

相比人数众多的男生,此次南下的女生规模就小许多,只有几十人,占了总人数二成。

但比起男生那边,女生这边的气氛却要活泼许多。

见陈初前来慰问,纷纷起身屈膝见礼。

“见过陛下!”

不甚整齐的声音中,陈初笑着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方才贵妃已让妇部的钟娘子带人将你们的行李带去了周国宰相秦会之的府邸,待会宴席结束,你们直接去那边休息即可。”

“哇~”

“谢过陛下!”

“谢贵妃娘娘!”

周帝南逃时,带走了以秦会之为首的几名已无法回头的官员,随后几日,又有些对大楚心存顾虑的官员逃回了各自家乡。

临安城内留下了不少闲置官员府邸,用来安置学生绰绰有余。

那宰相府邸,不用说就能猜到必然奢华舒适极了,这对于辛苦赶路一千多里的学子们来说,自然是一大福音。

至于陈初说是蔡婳的安排,则完全是为了缓和后者和学生们的关系若是猫儿与学生们同行,一路上肯定对大伙照顾有加。

但蔡婳却懒得这么做,路上几乎对学生们不闻不问。

她不是不明白这些成本极低的小人情的好处,只是不在乎旁人对她的看法而已。

用她方才对陈初说的话便是我又不是皇后,用那些小恩小惠笼络人心作甚?

一旁,紧挨虎头就坐的吴君如、周芷若自认和陈初亲近,特意上前和陈初说了几句话。

虎头反而依旧坐在原处,眼巴巴看向和吴、周两人亲切说笑的陈初,水汪汪的桃花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相宜,赶路辛苦了吧?”

陈初抽空主动问向虎头,后者闻言心下颇觉委屈,不由低头道:“还好”

“呵呵,你自幼在淮北长大,未必适应的了江南闷热夏日,在临安玩耍几天,我派人送你回去可好?”

这话虽是关切,却明显将她当成了孩子,虎头当即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心里那点伤春悲秋登时被不愿被小看、或者说想证明给姐夫看自己已不是小孩子的争强好胜所取代,“我不要回去!我来,是帮国家做事的!”

“哦?”陈初一脸诧异笑容,却道:“做事可不是那般容易的,莫到时受了委屈,又找阿姐哭鼻子,说我没照顾好你。”

“不会的!”虎头像是怕被陈初赶回去,赶紧做了保证,随后却似不敢和姐夫对视一般,微微撇过头看向别处,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阿姐像我这么大时,都帮着哥帮着陛下打理鹭留圩了”

这大概是虎头首次拿自己和姐姐比较,但声音极小,也不知姐夫到底听见了没有。

是夜,女生入住秦会之府上。

这座周帝御赐的宅子,在寸土寸金的临安城占地极阔,莫说出身小富之家的司岚,便是吴君如等人也连连感叹,这宅子精致绝伦。

分配了住所后,随蔡贵妃一同至此的妇部干事钟怡为众人开了个小会,大略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内容。

无非是配合戏班做些宣传工作,为临安左近百姓讲解大楚各项涉及农人的新政,为推行田改做舆论动员、政策铺垫。

但初到临安,又住进了这么漂亮的地方,大家对钟娘子的话颇有点心不在焉,女学生中的张皖豫轻松道:“钟娘子莫担心,这几年我等随师长去过好多淮北乡村,监督官吏新政施行、为农人叔伯讲解陛下的新政,晓得怎样和农人叔伯打交道。”

同窗杜芸茗也道:“钟娘子放心吧,三年中学,十余回社会实践课,可不是白学的!”

“就是,就是!”

余者纷纷附和,面对众人信心满满的表态,钟怡却并不像她们那般放心,只好劝道:“淮北和江南,天差地别你们在淮北一切顺利,那是因为陛下早在淮北清洗过几轮顽劣乡绅且淮北被陛下经营多年,底层官吏便是有心盘剥也无那胆量。但江南却不是这般”

一大段苦口婆心之言,却没几人真正听到心里近几年,她们听到的,皆是陛下皇旗当前,无不望风归降,父兄大军所到之处,无不所向披靡。

长久在如此气氛下,她们不由自主觉着,天下无有难事,各处顽疾劣绅,皆可手到擒来!

亥时中,相府后宅灯火渐熄。

虽连日赶路劳累,但大伙好好洗了一回澡,此刻反而兴奋的难以入眠。

和虎头分配到同一间屋舍的吴君如,忍不住第n次伸手摸了摸虎头身上的吊带纯黑蕾丝真丝睡衣,虎头有感,抬手打掉了吴君如的手,“烦人不烦人!你睡不睡呀?”

自幼长在一起,吴君如一点也不介意,嘿嘿一笑道:“相宜,你这条睡裙真好看!衬得肌肤胜雪这是你自己做的么?上次我和大丫去蕙质兰心,怎没见这种款式?”

说话间,吴君如又没忍住,伸指在虎头大臂上戳了戳。

虎头被吴君如骚扰的有点烦,干脆坐了起来纱窗外,树影婆娑,偶有几声蛙鸣蝉叫,以及听不真切、相邻房间内同窗们兴奋的窃窃私语声。

虎头自然不会告诉吴君如这睡裙,最早是从蔡贵妃的青朴园内流传出来的,经玉侬姐姐的改良、发扬光大,如今大楚后宫女眷几乎人手一件。

她和嘉嫆也偷偷让人做了一套这睡裙除了单纯的好看之外,在虎头眼中,还是一件代表着她长大了的道具。

眼见虎头不吭声,吴君如不由道:“相宜,你在想甚?”

虎头心里想的东西多了,但此刻她却道:“我在想,咱们一定要将事做好,免得旁人小看咱们!”

将事做好吴君如理解,但‘旁人小看’?

姐妹呀,你阿姐是当朝皇后、姐夫是当今陛下,就算你甚事也不做混吃等死,也没人敢小看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