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彦对陈初的回答很满意,甚至差点说出‘还称大齐?该思忖新国之号’的话,随后一想,此事终不算当务之急,便笑问道:“若那小皇帝不肯主动出击怎办?”
div css=&ot;ntentadv&ot; 陈初却望着近在咫尺的宫门道:“我漏夜登门,不就是为了坚定他动手的决心么。”
亥时正,皇城泰和殿。
明明已夜深,完颜安却身着朝服、板板正正的坐在御座之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神色中既有紧张忐忑,又不缺亢奋之意。
直到听见宫内响起了代表亥时的鼓声,一直端着的完颜安才陡然一松,长出一口气。
今日夺营之事,他料定陈初会进宫当面质问。
尽管心中已无数次预演了面对陈初时,该用什么样的说辞,但数年来陈初攒下的威严,依旧让完颜安心下藏着一股羞于启齿的畏惧。
却不想,亥时了陈初也没来亥时宫禁落锁,此刻不来今日便来不了了。
至于他为何没来是因为有所顾虑?还是另有谋划?或者是回到黄龙府后,陈初再不敢像以往那般跋扈?
完颜安更愿意相信最后一个猜测,甚至因此生出一丝大权在握的得意。
可下一刻,便见一小黄门急匆匆入内,四下看了看,见殿内只完颜安一人,这才低声禀道:“陛下,大元帅进宫了。”
刚刚放松下来的完颜安马上又绷紧了身子,深呼吸几次后,才道:“请进来。”
可那小黄门却作一脸便秘神色,随后却见他往前又走了几步,距离完颜安不足十步处才停了下来,然后以只有完颜安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陛下,大元帅进宫后,去了北苑”
北苑是皇城内最雅致的一处园子,占地广阔不说,且里头只有一座宫殿。
那便是太后居住的景明宫
完颜安耳闻某些传言已不是一两日,但以前他一直不相信,却实在没想到,陈初竟敢明目张胆的夜入母后寝宫,不由勃然大怒,当即起身大步出殿。
泰和殿和北苑仅一墙之隔,完颜安一路急行,穿过亭台楼榭,突然出现在景明宫外。
宫门处的宫女显然没料到皇上会突然到访,赶忙挡在宫门处设法拖延。
完颜安见状,怎会还不明白怎回事,不由气的想要抽人,却因身上未带马鞭,便抬起一脚将宫女踹翻。
这一下,再无人敢拦。
直到冲至母后寝殿外,才被一名背负阔剑的冷脸汉子挡在了身前。
两个月前,完颜安被长子踢过一脚,是以对陈初身边的人都有些畏惧,便不敢再硬闯,只站在殿外怒喝道:“母后!请母后与朕一见!”
却见寝殿内,烛光摇曳,似有人影惊慌失措穿衣,又似有几声紧张的窃窃私语。
足足过了几十息后,只听‘吱嘎’一声,殿门开启。
可从殿内走出的,却不是柴圆仪,反而是陈初又过了片刻,已散了发髻的柴圆仪才匆匆跟了出来。
她看向完颜安的眼神躲躲闪闪,而陈初却与完颜安平静对视几息。
“你为何在此!”
完颜安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陈初却淡淡道:“今日斡勒温强夺吴贡营房,闹出了人命官司,太后有监国听政之责,本王肩负四国军务,自是要与太后商议如何处置。”
“斡勒温正是奉了朕的旨意,吴贡不尊圣命,打死他几名属下,已算轻饶!”
斡勒温故意制造摩擦,自然是受了完颜安的指使,只不过,自从完颜安打算这么做,便早已想好了一套说辞。
可眼前一幕,顿时让他忘记了所有谋划,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直接开口认下了此事就是他的意思。
同时也有种隐隐挑衅的意思就是我做的,如今已到了黄龙府,你又能奈我如何!
陈初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般回答,不由仔细打量两眼,像是要重新认识他一般,随后道:“既然是陛下安排,那便妥了,回去后本王自会安抚吴督帅。”
说罢,朝完颜安随意一礼,带着那名阔剑男子走向了宫门。
完颜安没想到陈初竟主动退让了也是,自从进了黄龙府,陈初和他意见相左时,大多以完颜安的意见为重。
今夜撞破奸情,兼之陈初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完颜安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杂糅了愤怒的信心,只见他对陈初的背影道:“陈帅!你终是外臣,以后若无朕的旨意,不可再来叨扰母后!”
陈初闻声驻足,回头看了完颜安一眼,忽然笑着一躬身,只道:“那陛下也要担起国家重任了,莫要事事仰仗太后。”
十余息后,陈初走远。
完颜安环视殿前噤若寒蝉的侍女太监,压抑低喝道:“都滚!”
待宫人全都惊慌离去,完颜安才死死看向了柴圆仪,开口便骂道:“荡妇!枉朕将你奉为嫡母一般奉养,你却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尔等汉女,满口忠贞,却做尽无耻之事,当初便该让你殉了父皇!呵呵,怪不得你逼朕拜他为尚父”
“”
即便柴圆仪恨极金国,但对完颜安却有几分真实感情,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搞出‘尚父’一事,尝试在波诡局势中为完颜安寻一丝生机。
也正因此,柴圆仪此刻也有着三分真切失落。
柴圆仪忽而殷殷啜泣起来,在三分真情七分演绎的加持下,看起来格外伤心,只听她哀哀道:“陛下八岁时先皇便已卧病在床,不能理事。彼时,内有完颜亮作乱,外有强敌环伺,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若不委曲求全,如何保得了我们母子?如何能撑得到陛下归京重掌大权”
完颜安方才一时激愤才骂的那般难听,其实金人并不在乎女子贞洁之类的,但完颜安心中对柴圆仪却有着一丝超越孺慕的畸形情感,所以才这般愤怒。
此时见柴圆仪哭的伤心、说的恳切,不由心软下来。
却不料,下一刻柴圆仪忽然凄切道:“陛下如今已长大成人,已不需本宫再委曲求全保护陛下,本宫便便随先皇去了”
说话间,柴圆仪跌跌撞撞冲向了井口,作势欲投,完颜安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几步,一把拽住柴圆仪,只道:“母后息怒,母后息怒,朕方才气昏了头,错怪了母后。朕知晓母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朕”
柴圆仪顺势委顿于地,嘤嘤哭泣道:“陛下若不信我,改日我将他灌醉于景明宫,交给陛下处置!”
“!”
完颜安蓦地心中一震。
这事他还真不是没想过,甚至一度产生了藏在心中最深处想法被母后窥破了的慌乱。
甚至他派斡勒温进黄龙府城内驻扎,便是想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不过,完颜安终究长大了些,虽说若柴圆仪配合他,生擒陈初似乎轻而易举,但此刻他对柴圆仪已不是百分百信任,最终也没有将心中所想透露给柴圆仪。
亥时中,完颜安步回泰和宫。
途中,他将一直跟在身后的徐德海打发去了别处,待身后只剩了今夜偷偷给他报信的那个小黄门,才道:“你叫甚?”
“回陛下,奴才张三德,贵人们都喊奴才小德子。”
“呵呵,小德子,今夜你表现不错。”
“都是奴才应做的。”
“嗯,你好好为朕效命,待日后朕赐你一辈子富贵。”
“谢陛下恩典”
“别磕了,平身吧。近几日,你给朕盯紧景明宫,若陈大帅再入后宫,便悄悄报于朕。”
“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