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css=&ot;ntentadv&ot; 到了此时,王二喜心中大定,主动和淮北军攀谈起来,“赵将军,你们昨晚进城后,怎睡到了屋檐下?如今虽说天气暖了,终究还没出正月,夜里冷的很”
“我哪里是将军,大叔喊我小赵便是”赵元恪接着道:“我淮北军自建军伊始,楚王便定下了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的军纪。夜半入城,来不及分配营地,便借乡亲屋檐一用了”
这赵元恪约莫二十来岁,生的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王二喜心下又生出几分好感,便笑道:“赵将军若今夜仍无营地可住,可来小老儿这边,在店里凑合一晚,总也比睡在街边好的多。”
“呵呵,谢大叔美意,此事却是不成我们都是些粗人,万一惊扰了大叔家眷,便是罪过了。”
粗人?既识字又懂算学,还能算粗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二喜回头再认真打量赵元恪一眼,笑呵呵的将揉面活计交给了徒弟,自己转去了后院。
后宅正房,王二喜推门入内走到床边,趴到了地上,掀开垂到地上的床单
王二喜尚未来及说话,藏在床下的妇人惊叫一声,便双手握着剪刀攮了过来。
幸而妇人惊惧之下失了准头,剪刀刺在了床帮上。
王二喜吓了一跳,忙道:“是我!你这婆娘要谋害亲夫么!”
“爹爹!”
“爹爹,淮北兵退了么?”
床下先后响起一男一女两道声音正是王二喜的婆娘带着一儿一女藏在此间。
王二喜让家人从床底爬出来,细细解释了今日一早的种种见闻。
最后道:“无事了,前头忙不过来,你们随我出来支应一番”
听了王二喜的话,一家将信将疑,倒不是他们不相信夫君、爹爹,只是他将淮北军说的天下少有,甚的‘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甚的‘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
太过玄幻,有些不真实感。
辰时一刻。
胡饼出炉,果真像那赵将军说的一样,无论官、兵,皆是每人两张胡饼。
一时间,店内尽是男人们大口吃嚼吞咽的声音。
王二喜的婆娘和女儿穿梭在店内,为众人添水轮到那赵元恪时,他放下饼子,特意起身朝王家小娘一礼,并温和道:“有劳小娘子。”
直让王小娘微微羞红了脸。
李顺茂吃的快,已忙完了的王二喜寻了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呵呵坐到了前者身边,主动搭话道:“军爷,这赵将军今年多大了?”
“赵头啊,过了三月,便年满二十了。”
“竟这般年轻?”
王二喜越瞧越满意,有意打听道:“我瞧赵将军举止有礼,又识字又懂算学,不像一般人啊。”
“那可不,赵头可是读完了九年蓝翔学堂出来的!像他这般学历的,在俺们淮北军也不多见!”
李顺茂与有荣焉道,王二喜却疑惑道:“读了九年书?那定然家世不凡,怎从了军?”
‘好男不当兵’至今仍是周国百姓的主流思想,可李顺茂听了却不乐意了,有意卖弄道:“从军怎了?俺们王爷还不是军伍出身?俺们赵头”
说到此处,李顺茂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听小道消息说,俺们赵头还是王妃族侄哩!”
即便王二喜对赵元恪观感再好,也不太相信李顺茂这话,不由笑道:“这小道消息做不得真吧?王妃会舍得让族侄上战场?还只封了个管几十人的小官?”
“你这话说哩!小官怎了?俺们淮北哪个将官不是从小官做起的?便是被王爷当成亲弟一般的许小乙,从军多年,此次外放也是从连长做起。还有俺们淮北刘二虎团长,佃户出身;丁团长,逃难流民出身”
李顺茂如数家珍这是案例是他们这些底层军士的信仰,珠玉在前,但凡在事业上有点野心的人,都觉着自己有可能复制这些淮北中上层军官的成功路径。
王二喜虽是升斗小民,却也对官场事迹略知一二远的不说,就说这扬州城,无论文武,提拔下级时谁不是挑着那送礼多的、关系近的?
这淮北军,却任由王妃族侄从一名小小排长做起?难道不怕战死在沙场之上么?
还有李顺茂说的那些佃户、流民,也能在军中博出一番前程?
起初,王二喜只觉这淮北军处处与别处军伍不同,可听了李顺茂的描述,王二喜更加看不懂这支军队了。
但隐藏在淮北兵身上的那股自信、精悍、对荣誉极其看重的蓬勃精神状态,他确实能感受的到。
沉思间,忽隐约听见一段‘滴滴滴滴哇~’的唢呐声。
店内,正低声交谈的近卫一团二营五连一排全体官兵瞬间一静,只见赵元恪竖起耳朵静听一息,忽然起身,抓着尚未吃完的半块胡饼塞进了怀中,起身便道:“一排全体都有!集合,速速往吹响集结号的方位前进”
哗啦啦~
椅凳移位和甲胄摩擦声顿时响作一团。
王二喜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叼着饼子、怀里揣着饼子的军士已在店铺外完成列队。
“谢过大叔支应,小子有军务在身,就此别过!”
赵元恪利落一个军礼,随即率弟兄们排着整齐队列,往吹响集结号的方位小跑而去。
王二喜甚至还没顾上还礼店内陡然一空,只剩稍显凌乱的桌椅。
不知怎地,昨夜还因惊惧彻夜难眠的王二喜,望着空荡荡的厅堂,竟莫名生出一股失落。
那边,王二喜的婆娘从桌上捡起三张粉色小票,对着晨阳照了照,隐藏于票内的下山虎水印清清楚楚。
首次收到这般大额货票的王氏,不由兴奋道:“哎哟,这莫非就是城内三大商行抢着收的当百白虎币?”
十二岁的儿子闻言,也凑了过来,以同样角度对着晨阳看了看,好奇道:“娘,这货票里的水印并无颜色,为甚叫白虎币啊?”
“娘也不知晓,听人说,淮北就是这般叫的”
正发呆的王二喜闻言,忙快走几步,从儿子手中抽走淮北货票,不由顿足道:“三张便是三百文了!咱还没找人钱呢!”
夫妻俩都是本分经营的人,淮北兵一下多给了七十八文,已不是小数目,王氏赶忙去翻钱箱,准备找人家零钱。
可到了柜台一看,方才想起,为防淮北军入城后劫掠,夫妻俩已提早将钱箱埋在了后院桃树下。
急切间,找钱是来不及了。
王二喜连忙跑出店铺,打铁巷内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淮北兵的影子。
“哎!”
王二喜不由长叹一声,直到这时,左右前后的邻居们,才小心翼翼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天微亮时,王记胡饼店内的响动,早被众邻居听在耳中。
那时,他们都以为胡饼店被乱军所占,大家不由都担心起王二喜一家的命运运气好了,钱财被洗劫一空,若运气不好
王家小娘年方二八,是这条巷子里最水灵的小娘,若被淮北军搜出来,王二喜定然反抗,那一家子就完了。
担心是担心,却无人敢出门来帮忙,街坊情谊,终究不如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重要啊!
直到方才从门缝中看到淮北军离去,众邻才开门窥视。
却一眼看见了站在门口发怔的王二喜,邻居们替他松了口气,隔壁麻油店郑掌柜见王二喜颇有店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好心劝解道:“王二哥,莫放心上了,损失些许钱财不打紧,只要人都好好的,比甚都强,钱,还可以再挣嘛”
王二喜回首,迷糊了一下才明白郑掌柜是甚意思,却见他苦笑一声,扬了扬手中货票,叹道:“贤邻们误会了这淮北兵来我店里,未抢一文钱,反而花钱买了我七十多张饼子,小老儿一时忙晕了头,竟还忘记找钱于人家了”
“买你家饼子?”
“没找钱?”
听王二喜这么一说,大伙伸头张望一番,确定了左近暂无乱兵,这才纷纷走了出来。
只见王记胡饼铺内,井然有序,王小娘正和娘亲擦拭桌子,王二喜的儿子也在帮忙收拾喝水陶碗。
一家子完完整整,没有任何惊惧慌乱神色。
大伙这才信了王二喜之言,不由啧啧称奇,七嘴八舌问起淮北军情况。
王二喜总结半天,也没说出个鼻眼,只道:“我也说不好,但这淮北军和天下旁的军伍都不一样!见了他们,凭空生出一股亲味”
众人沉默半晌,那郑掌柜忽然朝隔壁棉布庄张东家道:“张掌柜,我听人讲,这淮北兵在淮北,被百姓称作子弟兵,此事是否为真啊?”
张东家是打铁巷内身家最丰厚、见识最广的人,闻言点点头道:“我也听人这般说过”
紧接,张东家慨然一叹,神情复杂道:“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淮北为何能在不足十年内,由一处兵匪横流的地方,变成了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有这等亲民强军,可为百姓开疆、可护百姓财富,淮北怎能不富我大周啊,往后不但会损兵丢土,这天下民心,只怕也要转向晋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