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不由一怔。
div css=&ot;ntentadv&ot; ‘商郡太夫人’说的便是猫儿的亡母秦秀娘。
四月间,官人归家,与其一同到来的,还有一道来自东京的谕旨。
谕旨内容,则事关赵家猫儿的爹爹被封为商郡太公,母亲被封商郡太夫人。
但有赐爵,总要讲讲因为何事。
而赵家夫妇能被追封的原因在谕旨内写的清清楚楚,正是因为他们养出了一位贤惠女儿。
楚王在前方打仗,王妃在后方为其操持家事,不使他分心,可尽心国事。
大齐版的‘军功章也有她一半’。
而受封的秦氏,过往事迹自然需重新加工一番弃齐逃周这一段隐去,沦落风尘更不可能提,变成了寡母辛苦耕作养育一双女儿,最后积劳成疾病逝。
这一下,秦氏的经历经过皇家的确认,变成了无可辩驳、不容怀疑的事实。
早年间,楚王起势之后,桐山县衙早已为秦氏重新做了籍册,当然,内容非常正面。
可随着谕旨传来,桐山县衙连夜召集人手,为秦氏作传。
甚至有商户想要集资为秦氏在双河村立牌坊猫儿知晓后,却阻止了。
毕竟,当年虽蔡婳帮她将双河村的百姓迁走了,但当年旧事并非完全无人知晓。
再立牌坊,未免显得太过有些过犹不及。
甚至,猫儿都能猜到,某些淮北高层也知晓这段历史。
只不过因为官人在,无人敢提而已。
这道谕旨,更是为母亲之事盖棺定论站在这个角度,猫儿止不住对远在东京的嘉柔,生出几分好感。
想到这些,猫儿很想念母亲若娘亲在,见了稷儿和冉儿,该有多开心呀。
花厅内,因猫儿突然间的沉默,安静下来。
牛氏已说的足够直白,自然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可常伴猫儿身旁的寒露,却看出王妃走神了,忙走过去添茶。
有了寒露在眼前晃,猫儿这才回魂,迅速敛了别样心情,含笑道:“我有一表兄,为人忠厚”
猫儿想的是表哥秦胜文。
可
隔日,猫儿轻装简行,只带了寒露、小满和铁胆,去了蔡州城东一处颇为幽致的园子。
这处园子,东临濡河,内里有三四十座独门两层小院。
原棋盘岭逃户、现任蔡州铁匠造作监长余大猛;原东京匠户营甲长、现任房舍营建监长邱志良;原东京匠户、现任鹭留圩农垦甲具箱包监长尝贵;原东京匠户、现任淮北冶铁所机扩局监长秦永泰;药火局监长黄恢宏等人,都住在此处。
因这些人都是各处作坊的大管事,这处园子又被附近百姓称作‘专家小区’。
为保护被陈初当做宝贝的各位专家,小区管理、防卫异常严格。
甚至猫儿一行入内时,都被盘查了一番,还好已有提前准备的铁胆亮出了刻有身份、军职的淮北军制式铁牌,做了登记后才被放行入内。
此时,正值傍晚。
放了学的孩童们聚在小区道路上,玩着投沙包、跳房子等游戏。
亮着灯火的各座小院内,锅铲和铁锅磕碰的叮当声响成一片,饭香弥漫,不时有系着围裙的妇人站在院门外骂两句玩疯了不回来吃饭的孩子。
满是生活意趣。
猫儿一路走,一路看,久在大宅中生活,猫儿不由有些怀念这抚慰人心的人间烟火。
已好久没给官人亲手煮过饭了呀。
秦家小院内,此时还挺热闹。
黄恢宏、余大猛连同主家秦永泰,三人蹲在院内一角。
年过四旬的秦永泰挥手驱赶走盘旋在头上的蚊子,以树枝在地上写下一串阿邋伯数字参数,又画出一个钩状零件,皱眉道:“弧度六十,厚度不能超过五毫米”
明明说的东京官话,可若外人在场,却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毫米’是甚?
这是淮北各家秘密工坊内的度量衡,由楚王亲自颁布,打造了一批统一量器。
若无淮北内部人指导,便是工坊内的图纸流传出去,旁人也看不懂图纸上的‘5’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余大猛听了却不住摇头,“老秦,你们机扩局设计时要考虑我们铁作监的实际情况啊!击针做的如此纤细,击发时击针受不住冲击,易断!”
对冶铁一道也稍有了解的秦永泰却道:“击针再粗的话,击发时的弹簧便容易出问题。你们锻造时可在铁水中加些铜、锡之类的嘛。”
“你以为我们没试?冶铁所已经以各种比例试验了百余回,废了几千斤铁,也达不到伱所说的强度要求!”
“那也得继续试下去。如今这火铳研发,已烧进去上万贯了,我那外甥女婿虽然不说甚,但我那月俸都拿的亏心”
憋着一口气为外甥女争光的秦永泰在研发火铳一事上不顺利,最近颇为焦虑,常常彻夜难眠,大把大把掉头发。
“黄师傅,能不能将药火的灵敏度再提高些?”
眼看冶铁和机扩两个地方解决不了问题,同样因高薪却不出成果而愧疚的余大猛又将主意打到了药火局身上。
“眼下就这般了,药火太过灵敏,于运输不利。”
黄恢宏慢悠悠道。
火铳一事,只是陈初画了一张简略草图,再简单讲了原理,便交给了三人所属单位共同研发。
去年好不容易解决了弹丸出膛时的膛压问题,却又在击发机构上卡了壳。
眼见天色已晚,秦家长子秦胜文端了盏油灯,好给爹爹和叔伯们照亮。
“盛文,你先别走。”
见儿子放下油灯要回屋,秦永泰喊了一声,又道:“这击发机构,你有没有甚想法?”
不怪秦永泰这么问,只因当初膛压问题,便是儿子带着一帮蓝翔学堂的工科学生攻破的。
可这次,秦胜文却木讷的摇了摇头,道:“我与几位学弟也没想出解决的法子。”
秦胜文并非蓝翔学生,但他小组内的蓝翔毕业生之间都爱以学弟学兄相称,时间久了,他也用了这个称呼。
听儿子如此说,秦永泰搔了搔头发日渐稀少的头顶,又将注意力转回了地上的简略草图。
本来想回屋的秦胜文稍一犹豫,却又道:“爹爹,若击针强度不够,能不能从击发行程想想办法?”
“嗯?”
秦胜文一句话,顿时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秦永泰似乎抓住点什么,却又不真切,忙道:“你继续说下去”
“我也是胡乱想的,若增加或减少击发行程”
说了一半,秦胜文忽然顿住,听到紧要处的秦永泰不由着急,正想追问下去,却见儿子忽地露出一脸忠厚笑容,“咦,猫儿妹妹!你咋这时候来了,娘,娘我猫儿妹妹来家里了!快多烧几个菜啊!”
三人闻声,齐齐回头。
却见,院门外亭亭而立、端庄浅笑的不正是王妃娘娘么?
耳听儿子还喊了外甥女的乳名,秦永泰恼怒的瞪了秦胜文一眼,忙随着余、黄两人起身欲拜。
已有准备的猫儿赶忙上前一步,虚托一下,稍稍屈身便是一礼,“舅舅、叔伯可要折煞我了。诸位是长辈,怎能拜我。”
秦永泰虽恼儿子说话不小心,但外甥女这般态度,还是让他熨帖极了。
可不待他叙话,猫儿的舅母严氏便从屋内冲了出来,直停在猫儿身前两尺,那脸上的笑容极显自豪、又略带拘谨。
边在围裙上擦手边道:“猫儿怎忽然来了,未曾吃饭呢吧!快、快进屋”
母子俩先后的大嗓门,顿时引起了周围邻居的注意。
隔壁一名半大小子,攀上墙头一看,灵活的猴子一般跳回了自家院子,紧接兴奋喊声便响了起来,“爹、娘,王妃娘娘来了!阿婆阿婆,你日日供着长生位的王妃娘娘来啦,你快出来看看啊!”
孩童尖利的喊声,比小喇叭还当用。
沉沉暮色中,专家小区内顿时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都有人往秦永泰家中跑来。
特别是一些老翁、老妪,别看平时腿脚不利索,此刻却比年轻人跑的还快。
他们啊大多颠沛了半辈子。
正因如此,更知眼下富足生活来之不易,所以想要当面向猫儿、也向猫儿的夫君道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