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夺妻之恨(2 / 2)

若是左近无人,钱程锦大约会端起杯子矜浅浅抿上一口,表示自己接受了陈初的道歉。

可今日当着这么多同窗的面,他才不会轻易原谅这无礼粗坯!

便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可钱程锦并没有收到意想中的同伴夸赞,坐在他左边的吴逸繁反而一脸便秘似的悄悄拉了拉钱程锦的衣袖,示意他往右看。

钱程锦莫名其妙转头,这才发现身旁的梅瑶刚刚吃完一杯酒,以杯口朝下的方式向陈初表明自己已饮尽。

远处的陈初,做了个相同的动作

男人笑的爽朗,女人笑的柔媚。

凭白给自己加戏的钱程锦见此不由大怒,转头低声呵斥了梅瑶几句。

那梅瑶没想到钱公子会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委委屈屈的小声解释起来,伴随着时而抹泪的动作,既温顺又惹人心疼,我见犹怜。

见此,钱程锦低低一叹,又陪着笑脸好言哄劝起来。

看起来,钱公子被拿捏的死死的

远处,陈初看的有趣,忽然道:“阿瑜,帮我再拿一张宣纸来。”

说罢,却不见身旁的人有所动作,陈初不由转头看了过去,“阿瑜?”

却见陈瑾瑜规规矩矩坐在位子上,眼皮微耷,两腮稍鼓,一开口便带了浓浓酸味,“叔叔让梅大家帮你拿呀!”

哎哟,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大的醋劲。

说归说,陈瑾瑜还是拉着小脸帮陈初又取来一张纸。

场间气氛冷淡,少有人走动,陈瑾瑜取纸的动作引来不少注视目光。

看到路安侯再次伏案疾书,许多人下意识紧张起来,唯恐他再作出一首辛辣尖酸的讥讽之词。

陈瑾瑜方才不高兴,自然是因为亲眼看到了叔叔和那梅瑶眉来眼去,但此时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陈初这首新词中。

随着笔迹蜿蜒,陈瑾瑜原本怏怏不乐的神情,逐渐被惊喜取代,接着却又变成了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脸上缓缓漾出了笑容,一对浅浅小梨涡若隐若现。

可当她看到陈初最后在这首新词下写上词牌、词名后,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先是红了脸,接着红了眼。

不是因为娇羞,而是因为生气

只见那词名为《卜算子赠梅大家》。

在场众人里,八成都在留意这边情形,他们自是看不到陈初在写什么,但陈瑾瑜几经变幻的表情,却勾的人愈加好奇。

先是小女儿等待情郎哄劝般的轻嗔薄怒,再是惊喜之下艳若桃李的甜笑,最后却又变成了失望愕然后的恼怒。

众人因陈瑾瑜的精彩表情好奇陈初又作了什么。

只有吴逸繁死死盯着陈瑾瑜,俊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

就在大家好奇的注视中,陈初缓缓起身,拿着宣纸踱向了钱程锦。

有人作了初一挑衅在先,陈初作十五反击一回,不过分吧?

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拉近,刚刚冷淡却已放松下来的氛围登时又紧张起来。

“你想作甚!”钱程锦急忙起身,下意识后退一步,嗓音因紧张而稍显尖利。

他以为陈初自恃勇武,欲要对自己动粗。

钱程锦的忠实马仔薛少轩、以及失魂落魄的吴逸繁分别犹豫几息后,同时上前一步,挡在了钱程锦面前,“路路安侯,你想仗势欺人么!”

吴逸繁来蔡以来,首次与陈初对视,虽只短短一瞬,却也鼓足了勇气。

陈初一时愕然,奇怪的看了看全身紧绷戒备的吴逸繁、薛少轩,随即自言自语道:“莫名其妙”

接着,便转向了仍坐在原处的梅瑶,温文一礼,笑的春风和煦,“久仰梅大家风采,今日幸得一睹,三生有幸。恰得一新作,特赠与梅大家”

这风采、这气度,比惊慌一团的士子们更士子。

梅瑶自然清楚眼下境况,一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下意识看向了钱程锦。

陈初也不勉强,笑着将写有新词的纸方才了对方桌案上,再一拱手,随即转身,潇洒离去。

“长子,回了。”

待陈初走出十余丈远,梅瑶的桌案旁呼啦啦围上一群太学生,便是韩昉等人也好奇的走了过来。

虽陈初争议颇多,但先有‘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的卜算子,又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青玉案

若说都是陈景安捉刀,有些勉强,所以众人都想看看路安侯仓促之间所作新词到底如何。

韩昉、董习、汪敬饶等人站在外围,自恃身份不想与太学生争挤,当即某位有眼色的太学生往围得水泄不通的桌案旁喊道:“里面的同窗,快快念与韩学政听一听。”

人群内围,一片诡异安静。

直到听到同窗叫喊,挤在最里面的薛少轩才神色复杂的缓缓念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卜算子,赠梅大家”

“”

吊诡宁静中,却听梅瑶姑娘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嘤咛,整个人如同醉酒一般俏脸酡红,骨酥似的瘫在椅中,神情恍惚。

韩昉、董习对视一眼,各自沉默。

这首卜算子,虽比不得那青玉案元夕,却依旧是上上之作了,赠一妓子,足够其天下扬名。

俄顷,那梅瑶终于缓回心神,第一时间从薛少轩手中小心又快速的抢回了写有新词的宣纸。

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扒开围在身旁的太学生,两步迈出人群,极力往北远望。

只见北去蔡州府城的官道上,一道烟尘正慢慢飘散于春风中,一队矫健骑士的背影渐行渐远

梅瑶将那张宣纸捧在心口,远眺的眼神缠绵仰慕

站在人群中钱程锦看着梅瑶侧脸,突然生出一股杂糅了挫败、失落、愤怒的情绪。

感同身受的吴逸繁看了看钱程锦,猜想他此时的感受应该和自己差不多,便以现身说法安慰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翔鳞兄,你心里的苦,愚弟都懂!”

一脸阴鸷的钱程锦闻言,却扭头看向了吴逸繁,沉默几息后,从牙缝中挤出一字,“滚!”

你踏马也配和我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