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这家伙底气十足,老孟和茅头也吃不准了,经过上报,都统大人身边的亲兵毛蛋亲自来了一趟。
“骡子哥!”
毛蛋见了‘奸细’竟还真的认识
当日下午,李骡子被送到了陈初的中军大帐。
账内,大郎、蒋怀熊、长子、彭二、江树全等两军中高级将领全在。
顾不得寒暄,陈初便让李骡子来到舆图前,道:“骡子,说吧。”
李骡子抱拳一礼,指着舆图道:“乱军昨日西进,当夜驻扎林头镇,目前看来,乱军的行军路线必然是冲着咱们蔡州来的。”
“嘿,来的正好。”周良在下方接腔道。
其他将领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
“骡子,你接着说。”陈初朝下方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账内瞬间安静。
“好。”李骡子手指舆图,继续道:“以乱军目前行军路线,经椒陂、永安镇,大概率会从咱们新溪县肖家岭军寨前这条官道入境。”
行军路线倒也不难猜,如今不是道路修的四通八达的后世。
淮北水网密集,再避开险山峻岭,真正能走大军的就那么几条官道。
“都统,以乱军的行军速度,这几十里路,还需走上三四日。都统早做准备。”
李骡子提醒一句。
“好,你先下去休息吧。”陈初点点头。
“不了,属下这就回去,需趁夜再混进乱军大营。”李骡子却出人意料的拒绝了陈初的好意。
“李骡子,其实你不用回去了。”
“大人,罗洪兄弟和李科兄弟还在贼营,属下不放心。”
“那好吧,多加小心。”
“是!”
肖家岭军寨背靠肖家岭,南侧是濡河支流,北侧是一片长满密林的丘陵。
六月三十日,午后。
吴开印率前部抵达军寨外,肖家岭军寨寨墙只有一丈多高,寨墙上的兵士稀稀拉拉,见了突然出现在寨外顺天军,慌乱不已。
见寨墙上一片惊慌失措,吴开印不由哈哈大笑几声,便准备让弟兄们踏平这小小军寨。
起事以来,吴开印自认已摸清了地方官军的战斗力。
一路上攻打过的县城,几乎没什么像样的抵抗,只有城池高深的府城,才算难啃一些。
眼前这寨小墙矮的军寨,自然不放在心上。
但广效军原指挥使靳太平却道:“大将军,底下军寨兵士生活困苦,和上官根本不一条心,如今我大军至此,他们只怕早已吓破了胆。我看,强攻不如劝降”
以靳太平的人生经验,这话自然不算错。
能被扔到这偏远军寨的,大多和上司不合,想来多少有些怨气。
“也好。”吴开印想了想同意下来。
一旁的马金星却不满的看了靳太平一眼出谋划策乃是军师职责,你一个投降过来狗官乱吠个甚。
片刻后,吴开印吩咐下去。
一名骑士单人独骑,驰向军寨,却又在军寨前一百多步的地方勒马。
这个距离,弓箭射不到,便是射到了,也已软绵无力伤不得人。
随后,这名专门挑出来的大嗓门骑士遥遥朝军寨喊道:“里面的人听着,我乃开天大将军麾下,如今天兵压境,只为借道去往桐山,与尔等无关,速速开门,大将军不伤尔等性命。若有迟疑,天兵踏烂你这小小军寨只在弹指!”
最后这句,气势十足,登时赢得身后众多乱军哇哇怪叫。
军寨内一片寂静。
“里面的人听着”
得了身后弟兄鼓舞的骑士,开始喊第二遍。
却听‘嗖’一声,一支力道十足的箭矢从骑士头顶两三尺的位置飞过。
虽没什么准头,力道却吓人。
吓了一跳的骑士,连忙驱马后退几步,再次转头朝军寨骂道:“狗官兵!你们果真不要命了么!待我大军破了你们这寨子,摘了你们的心肝下酒”
一百多步外的寨墙上,第一箭射飞了的长子张弓准备射第二箭,一旁的蒋怀熊却突然从胯间摘下已上好弦的硬弓,反手从背后箭壶内抽出一箭。
紧接,挂弦、拉弓、松指
只听‘嘣’的一声弓弦嗡鸣,箭矢化作一道残影激射而出。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舒展美妙。
一旁的白毛鼠直看呆了被完全比下去了的长子,嘀咕一声,“光耍帅有屁用啊”
长子方才可是看的清,蒋怀熊张弓时根本没怎么瞄准,一百多步的距离怎么可能射的着嘛。
可长子话音刚落,却遥遥听见一声惨叫,忙转脸看过去,却见方才还坐在马背上趾高气昂的骑士,竟已跌下马来。
一百多步的距离,箭矢射穿骑士胸前甲胄,几乎透体而出,只留短短一截翎围钉在胸口。
这力度,这准头。
是比俺强了那么一点点
长子识趣的闭了嘴。
寨墙上的军士见此,一阵欢呼,齐声喊道:“万胜!万胜!”
远处的吴开印气的大骂,便要发动精锐弟兄攻打军寨,却再次被靳太平拦了下去,“大将军,方才寨中射出那箭委实骇人,恐寨中有猛将坐镇,不可轻动啊!”
一路上还算顺利的吴开印,耳听军寨军士欢呼挑衅,气恼不已,却又觉得靳太平的话有些道理,一时踌躇起来。
但总不能被一个小小军寨拦住去路吧,恰好,建议取桐山的马金星又建议道:“大将军,不如先让颍州人上”
所谓‘颍州人’就是在颍州收拢裹挟的流民。
顺天军起家班底都是寿州人,颍州人对他们来说既是外乡人,也是炮灰
“好主意!”
吴开印赞许道。
小半时辰后,顺天军军中拉出两千颍州青壮。
流民除了小部分有野心的,大部分人加入乱军只为混口饭吃,眼见要他们拼命,自然不依。
可此时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在后方担任督战队的王二春等人,毫不留情,一旦有人迟疑不前或调头逃走,手起刀落便是一颗大好人头。
王二春,杀人越发熟练了。
比起看着不算高的军寨,明显身后这帮杀人不眨眼的乱军更可怕。
颍州青壮只得哭喊着冲了上去
让人意外的是,军寨上的抵抗并不算太激烈,只一阵零星箭矢,颍州青壮便冲到了寨墙下。
乱哄哄的竖起了梯子。
“好!”
吴开印激动砸拳。
但颍州青壮手中只有些木棒、锄头,战斗力终归弱了些,虽数次攀上寨墙,却都又被打了下去。
那军寨看起来摇摇欲坠,却始终差了一口气。
见此,马金星终于忍不住道:“大将军,时机到了,让咱的人上吧!”
吴开印正待下令,那靳太平又拆台道:“大将军,再等等!”
不怪靳太平心中不踏实,方才进抵肖家岭军寨外,他就洒出去了十余名斥候,可至今一个时辰了,竟无一人回返。
这般诡异的状况不由他不警觉。
可他屡次三番的阻拦,不但早引起了马金星的不满,也引起了其他头目的反感。
吴开印正犹豫间,却听一旁的李魁喝道:“大哥,我带兄弟们半个时辰内取了这军寨,破寨后甲胄兵刃归我,财货我要一半!”
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告知,只因李魁说罢,直接对本部弟兄们喊道:“儿郎们,随老子上啊!抢银子,抢女人!”
银子和女人比任何动员都要当用,李魁一营人马登时冲杀过去,有些心急的甚至直接砍翻了挡在前头的颍州青壮。
王二春睁着嗜血眸子,带着本族兄弟,冲在最前方
见李魁要独占军寨甲胄兵刃,其余头目也不管吴开印下没下命令,各自吆喝一声,接二连三冲杀出去。
“诶~诶!张老大,郑豹谁让你们上的,站住,停下”
坐在马背上的吴开印不住喊叫,看起来有些滑稽。
眼看大家一窝蜂的上了,靳太平一边暗骂‘竖子不足以为谋’,一边招呼本部。
事已至此,只能快快拿下这军寨再说了。
顺天军震天杀声中,正对手下下令的靳太平猛然心中一惊,似有所感的看向了远处丘陵。
几息后,忽见一匹艳如烈火的红鬃马跃出了树林。
紧随其后,一匹又一匹的骏马驮着甲胄俱全的骑士从林中疾驰而来
马蹄裹布,马嘴套嚼,悄无声息。
甚至马上骑士也安静的犹如幽灵,无一人嘶喊。
后方,跟着一排一排手持长枪的步卒,匀速奔跑的同时,还能做到队列相对整齐。
一面黑色大旗尤为显眼。
和马上骑士一样,没有呐喊、没有嘶吼。
这帮突然冒出来的官兵像是没长嘴似的
靳太平的冷汗霎时流了下来。
他知道,军士冲杀时,或兴奋、或恐惧,都要靠喊杀来发泄激荡情绪,才能保证临敌时不会手脚发软。
能做到全军安静无声的,要么是新兵蛋子吓傻了,要么训练精良已克服本能
对方,显然不是前者。
看了看前方已投入攻寨的主力,再回头看了看后方拥堵的流民。
靳太平暗暗叫苦
六千多字大章,二合一了哈